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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没有任何停的趋势,水线愈发密集。</p>
四周浓雾吞万景,模糊得只剩轮廓。</p>
对于闻时礼冷声的拒绝,宋枝当做没有听见,递出去的伞柄没有收回:“那你能帮我撑伞吗?”</p>
“嗯?”男人置身雨中,似乎不太明白她的这个提议:“怎么呢。”</p>
宋枝仰头看他,认真道:“你刚刚不是说,风大的话,我得和这伞一起飞吗?所以你帮我撑。”</p>
闻时礼挑眉:“这风很大?”</p>
话音甫落,自山林深处吹来一阵狂风,人们低呼着抓紧手里伞柄。就算如此,还是有人的伞被吹飞出去,卡在高高的树枝头。</p>
像是应宋枝的话,这风刮得格外厉害。</p>
雨随风斜,水珠噼里啪啦地打到脸上,宋枝被迫紧紧闭上眼睛。手上的伞晃得厉害,就在她做好和伞一起飞的准备时——</p>
伞突然不晃了,稳得不行。</p>
宋枝慢吞吞睁开眼。</p>
落进眼帘里的,除开那日的雨雾。</p>
还有他的手。</p>
近距离观察他的手,修长冷白,骨节分明,肌肤纹理比寻常人淡。</p>
像她平时里看的少女漫中男主的手。</p>
伞柄在他手里变得相当听话。</p>
宋枝视线自下而上转移,落在他眉目不动的俊脸上,有点可怜地接着问:“这下能帮我撑伞了吗?”</p>
闻时礼弯着唇:“小朋友,风已经停了。”然后作势就要松手。</p>
宋枝有点无语。</p>
怎么这么死板阿!</p>
这人真是的!</p>
眼看闻时礼真的会松手,宋枝干脆先一步松开伞柄:“等会儿肯定还会吹更大的风,你就帮我撑一下,到山下就行。”</p>
闻时礼看着她,一时没说话。</p>
他懂她的意思。</p>
非要让他撑伞,让他免于淋雨。</p>
幼稚又好玩。</p>
宋枝怕他把伞强塞回给自己,于是把双手背到身后,同时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天衣无缝,表情更是无辜。</p>
落在闻时礼眼里,只觉得这小朋友有点意思。</p>
见他没再说什么,宋枝自动当他默应。很快,她注意到两人旁边的墓碑。</p>
上面没有刻字,无名碑。</p>
刚刚听周围扫墓的人讨论,他的生母叫苗慈。</p>
宋枝好奇:“哥哥,这个怎么不刻字?”</p>
“因为——”闻时礼腔调慵懒,拖带着淡淡的笑意,“她不配阿。”</p>
宋枝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p>
她为什么要撕人伤口提问。</p>
真是不道德。</p>
宋枝心里愧疚泛滥开,小声道歉:“对不起阿哥哥。”</p>
闻时礼笑得漫不经心:“没事儿,她本来就不配。”</p>
“......”</p>
语气难辨真假,还有喜怒。</p>
宋枝又想起先前看过的那一纸鉴定报告书,满满的病症记录。</p>
是受过的伤太多,才会变成这样吧?</p>
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如今这一幕会给自己留下深远的印象。</p>
庆山墓园,无名碑,黑色曼陀罗。</p>
以及墓前被雨淋湿的男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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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长栋和陆蓉自不远处走过来。宋长栋停下,对男人说:“你跟我回去住。”</p>
闻时礼笑着婉拒:“不用。”</p>
“你以为我想管你阿?”宋长栋说,“老陈刚刚打电话给我,我说正巧在墓园遇到你,老陈说你以前住的那房子被房东收回,让我带你回去住一阵,后续他给你安排住处。”</p>
说完,还不忘哼哼唧唧骂了句臭小子。</p>
宋枝觉得很奇怪。</p>
爸爸在这人面前像是很容易发火。</p>
可能是男人那始终漫不经心的态度看上去格外气人。</p>
她认识爸爸口中的老陈,是爸爸的发小,全名陈广轩。</p>
陈叔叔现在是莲庆知名政法大学的教授,以前陈叔叔来家里吃饭的时候,总会吐槽手下的研究生有多难带。</p>
只是想不通男人和陈叔叔有什么关系。</p>
也是师生?</p>
还真让她蒙对了。</p>
下一秒,就听见闻时礼淡淡笑说:“陈教授费心了,但真的不用。”</p>
话里却听不出多少感激来。</p>
宋长栋早已习惯他这幅死样子,懒得废话,就着手里柳枝指了指站在男人面前的她:“枝枝,拉他走!”</p>
说完以后,也不管宋枝是否能完成这项“巨任”。</p>
掉头和陆蓉直接走掉。</p>
“......”</p>
宋枝:?</p>
留下她和他大眼瞪小眼。</p>
良久过后。</p>
前面已经看不见爸妈身影,宋枝才打破沉默:“我爸让我拉你走......”</p>
语气低弱,多少有点底气不足。</p>
她怎么可能拉得动!</p>
呜呜呜。</p>
闻时礼也觉得好笑:“那你试试?”</p>
然后,摆出一副“你拉得动我就跟你姓”的玩味表情。</p>
宋枝从小就有点倔,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也不一定会回头。她拉住男人湿漉漉的手臂,然后使劲儿一拉。</p>
“——”</p>
嗯,就挺尴尬的。</p>
不能说和纹丝不动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