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好香。”
“女人再美,也少不了香。男人再傲,也逃不开一抹女儿香。喏,拿去用吧,给你了。”
“七小姐——”梅子嘟起了嘴,“你怎么也不想想奴婢?成日都是阿娇阿娇,奴婢……也想要。”
顾阿娇俏脸一红,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子,“楚七,你给我许多东西了,我……这个香,你还是留着自用吧,或者给梅子妹妹。”
“不必了,我要用,有的是。”夏初七侧眸,瞪了嘟嘴的梅子一眼,又笑吟吟地把瓶子塞到顾阿娇的手上,还顺便拍拍她的手,“好东西就得送美人。你看梅子那张大饼脸,用再好的东西,也变不成美人,还浪费东西。”
“七小姐!你又笑话奴婢。”
梅子一跺脚,急眼儿了。
夏初七似笑非笑的睨着她,“除非……”拖长了声音,她猛一下回头,凶巴巴看向梅子,“除非你同意我拿刀把你的脸削一下,削成尖尖的锥子脸,我便什么都给你用。”
拿刀削?梅子吓得脖子一缩,捂脸就跑。
“不要。奴婢不要了。”
末了,她看一眼顾阿娇手上的精致小瓶,又大声哀号道,“打今儿起,奴婢每日只吃一顿,不吃肉,不吃肉,要把身上的肉减下来,减下来……”说了无数个减下来之后,她双手负在身后,可怜巴巴地问夏初七,“七小姐,等奴婢瘦了之后,你是不是也要打造奴婢,为奴婢找一个良人?”
“梅子羞羞,想嫁人。”
夏初七还未说话,外头便传来一声闷笑。
梅子回头一看,来的人正是毅怀王兰大傻子。想到先前自家说出口的话,她脸上倏地一红,捂着脸就从傻子的身边冲了出去。
“谁说我要嫁人了?”
知道她是丢人了不好意思,夏初七也只是笑,朝傻子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坐下,方才低低问,“傻子,有个事儿,与你商量一下如何?”
“草儿你有事便说,商量是啥?”
傻子永远把她的话当成圣旨看待,闻言不高兴地撅着嘴,像受了天大的欺负似的,那模样儿倒是与梅子一模一样,瞧得夏初七哭笑不得。
“唉!你呀。”
她喟叹一声,专注地看着傻子憨直的面孔,像个母亲看孩子似的,慢慢拉过他厚实的大手来,捏了捏。
“我想给你一个通房丫头。”
“啊”一声,傻子瞪大了双眼。
“为什么?不,我才不要。丫头讨厌得紧。”
看他畏惧的样子,夏初七知他是在东宫里被丫头们爬床给吓得不轻,不由弯了弯唇角,淡淡道,“傻子,你是王爷,岁数又不小了,早晚得有人陪在身边的。”
“陪在身边做甚?”
“生小娃娃呀,你不是想要小娃娃?”
傻子皱着眉头,瞄一眼她的肚皮,不说话。
夏初七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心裏一窒,那一股子还未适应过来的空虚感,再一次袭来,窒得她好半晌儿才缓过劲儿,镇定了神色。
“你不是烦东宫那些丫头总来爬你的床么?我把我那凶悍的丫头许给了你,往后她们就不敢这般待你了。你看好不好?”
傻子并不太清楚通房丫头能做什么,听得她说这么大的“好处”,有些犹豫了。好半晌儿,瞄了夏初七一眼,他耷拉着脑袋。
“哪一个丫头?”
夏初七迟疑一下,唇角扬起,“梅子。”
“啊”一声,傻子猛地抬起头,声音像是惨叫,“为什么是她?我不要她。”想了想,他指向端庄地立在身边一直发笑的晴岚,傻乎乎的道,“我要这个姐姐,她长得比梅子好看,梅子胖乎乎的,像一个肉包子……”
他嗓门儿粗,声音大,又不知道忌讳,这一句话顷刻间就传了老远。夏初七与晴岚几个知晓他的心性,只是发笑,可门外听得这话的梅子却气得手脚发抖,冲进来便“噗通”跪在地上。
“七小姐,我不跟他,打死我都不要。你不是说过么,女子得嫁良人,宁肯做平民妻,也不要做王侯妾么?”说到这裏,似是被傻子给气得太狠,梅子抹着眼睛,大声哭了起来,“为何你如今却要把我许给他……连一个小妾都不是,只是一个通房丫头。”
“梅子!”夏初七抿着唇,眉头沉下。
“七小姐……”梅子咽了咽唾沫,伤心不已,不等她说完,又继续道:“梅子知错了,最多往后我再不与阿娇争东西了,我也不讨厌她了,我也不大嘴巴乱说话了。你若是不喜欢我,我这便去拿针线把嘴缝起来……”
说着她便要走,那风风火火的样子让屋子里的几个人完全无法回神,眼看她要出门儿,夏初七叹一口气,朝甲一使了一个眼神儿,他当即挡住了哭泣的丫头,把她拽了回来。
“呜……你们都不喜欢我……”
“呜……我去缝住嘴巴还不成么?”
“呜呜……呜呜……”
夏初七默了。
这个样子,是缝得住嘴的人么?
看了看傻子,她又看了看梅子,一字一句认真道,“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你两个也算有缘分的人了。梅子,我之所以让你过去做通房丫头,便是给你留了后路的。若是你与他实在合不来,往后你还可再嫁人。若是合得来,傻子纳你做妾,抬了正妻,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候再想办法请陛下的恩典便是。你急什么?”
“谁急了?”梅子怎会不知以自己的身份,能做傻子的通房丫头都是得了抬举?但她泪水涟涟,就是忍不住,一直没法子从被傻子损成“肉包子”的心思里回神儿,“人家这般讨厌我,欺负我,我去了东宫,还不得被人欺负死么?”
“……这是……谁欺负谁啊?”
傻子讷讷问一句,搔了搔头,不忍再看,却又补充了一句,“鼻涕都跑出来了……羞羞羞!大梅子!”
瞪他一眼,梅子吸着鼻子。
“要你管!”
夏初七第一回做媒,眼看就要鸡飞蛋打,赶紧瞥向傻子,捅了捅他的胳膊,“姑娘家最怕被人说不好看,你就别说她了,若不然,她非得哭条河出来不可。”
“哦……”
傻子为人善良,平素也很少损人。或者说除了梅子之外,他一般情况都不会损别人,如今看梅子哭得这样伤心,加上夏初七的规劝,他似乎也软了脾气,双手来回扯着手指,考虑了好久才抬起头来。
“那就好吧,丫头就丫头……”
夏初七心裏一喜,“你同意了?”
闷闷“嗯”一声,傻子看着梅子,很严肃很认真地告诉她,“我虽是同意了,但我把你带回去,你可不许像旁的丫头一样,晚上总想和我困觉,我喜欢一个人睡,你可不许扰我。”
梅子瞪大一双眼,羞臊得满脸通红。
“谁稀罕和你睡觉?你想得美!”
“不稀罕和我睡觉,为何要做我通房丫头?”
二人又一次斗上了嘴,但夏初七听得出来,梅子得了一个台阶,不再反对跟傻子去东宫了。
实际上,依她的身份来说,能做一个王爷的通房大丫头,那已经是一件光宗耀祖的恩典,梅子自是晓得她在维护她。更何况,傻子长得端正,身高体壮,还没有正妻,人虽傻了一点,但却不是傻得什么都不懂,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治好他。
梅子的心裏,恐怕早就没有了抗拒。
“七小姐,你给我配点药呗。”
在跟前傻子离开之前,梅子这般说。
“你要什么药?”夏初七不解。
梅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揉了揉自己的腰,苦着脸说,“我身子好多肉,我不想胖,我想长得像你和晴岚一样,那样好看。”
“傻不傻?”夏初七捏一把她的腰,“每个人的长相都是天生的,也是独有的,那是爹妈给的,不要乱霍霍。再说,你这也不算胖,正正好呢,而且胸还这般大?你不知道,男人都喜欢胸大的,往后你注意饮食,少吃点就行了。”
“……”
梅子是羞臊不堪的跟着傻子走的。
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脸上都是一样苦哈哈的表情,但看着他俩消失在院子里,夏初七却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身边大嘴巴的定时炸弹,总算推销出去了。
若是能促进一桩良缘,也是积德。
即便不能,也算给傻子一个真心照顾他的人。
看她一个人立在窗边久久不语,晴岚走过去,在她肩膀上披了一件披风,细声细气的声音颇为幽怨。
“七小姐,还剩不到两个月了。”
肩膀上的触感,让夏初七惊了一下,回过头来,“嗯?有事?”
晴岚皱了皱眉,有些奇怪她最近总这样迟钝的反应。
“我说,还剩下不到两个月了。”
夏初七漫不经心扫她一眼,“两个月如何?”
“大婚。”晴岚对她漠不关心的态度,实在忧心不已,“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听说南边还在打,爷若是来不及赶回来,你可怎么办?”
“来不及就来不及呗。”夏初七笑着,睨了一下她忧虑的脸,手指轻轻在窗棂上扣着,一下又一下,如同她的声音,极有节奏,“反正他与乌仁公主也不急于一时。腊月二十七成不了亲,来年还有正月二十七,二月二十七……”
“七小姐!”晴岚打断她,嗔怪道,“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哪是什么殿下和乌仁公主的亲事?”
她的婚期临近了,赵樽的婚期也临近了。
一系列繁缛的礼仪,也早已开始了。
这些日子,宫里来的嫁妆、黄金、白银、金茶器、银茶器、银盆、各色锦缎、各种鞍辔文马……都快要堆成了小山了,可南边的战事却一直没有消停。就在今儿早上,甲一才得到消息说,晋王亲率十万精兵,挺进木邦司地区,却被那一带密集的土司给缠上了。乌那和安南三国,利用对地形的了解,与土司们达成同盟,围攻南征军……
一场又一场的血战,没完没了。
照此情形下去,战事恐怕半年也结束不了。
等他打完仗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七小姐,你倒是说说话啊?”
晴岚快为她愁死了,可她却是丝毫不觉,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样,慢慢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目光盯着一堵墙壁发呆。
“噗——!”
晴岚正想劝说,只见洞开的窗口钻进来一只灰不溜啾的鸽子,她落在夏初七的肩膀上,抖了抖它的羽毛,嘴裏“咕咕”不等。
“一定是爷来的飞鸽传书,快看看。”
晴岚急切地过去,想要捉住鸽子。夏初七却抢在她的前面,把那小东西托了下来,捉住它的身子,轻轻解开它脚上的信筒,展开了信纸。
“写什么了?爷说什么了?”
晴岚想知道的事情太多,问得也很急,可夏初七却没有回答她,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只是轻轻伸出食指,抚摸着这一封迟到许久的家信,淡淡地翘起了嘴角。
“赵十九,你还是这般。讨厌!”
那一张飞过了千山万水的信纸上面,是赵樽独有的樽式字体,笔走龙蛇,遒劲有力,可它上面却只有一个字。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