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一个甲子都没见过的英俊儿郎?
夏初七没有去想那个三公子到底是何样的倾国倾城,她只下意识瞥了赵樽一眼。心裏话儿:她家这个俊美无双,她活了两辈子都没有见过的英俊儿郎,会不会吃味儿?
可除了嘴唇上贴着的浓密假胡须微微一抖,赵樽面色并未有变,就好像他压根儿就不在意这句话般。夏初七心裏一阵闷笑,十九爷今儿一定对脸上的假胡须抱有怨念。并且这种怨念,一定会在漠北之行里,持续下去……
察觉到她不怀好意的眼神,赵老爷风流倜傥地摸了一下假胡须,深深瞥了他一眼。夏初七清了清嗓子,佯装不查,回过头来看向海日古。
“老人家,你们那个三公子垄断边贸生意,这样恶劣的行径,朝廷难道就不节制他吗?或者说,他本身就是朝廷的人,关系很好?”
海日古褶皱极深的眼,像是深了深,摇头道,“那老汉我就不知了。”
夏初七又问,“三公子可是常来阴山这边儿?”
海日古看她一眼,大概有些奇怪她一个小丫头,为什么总是抢在她家“老爷”的面前说话,而且老爷还半点都不责怪。他眉头几不可查的蹙一下,还是客气地道,“贵客有所不知,三公子身子不大好,并不常来的,就算是老汉我,也很少见到他。不过,额尔古的鲁班节,这样盛大的节日,他定是会来的,估摸也会顺便来一趟嘎查……”
这么说,鲁班节非去不可?理由:好奇。
或者说,三公子也非见不可了?理由:好奇。
夏初七琢磨着那个“一甲子奇人”,还待再问什么,却被赵樽拿眼神儿制止了。
他噙着高深莫测的笑,眼里带了一抹不怒而威的锐利,令人不敢忽略半分。可偏生,这般贵气凌人的他,语气却极为客气,“老人家,我这丫头有些嘴碎,回头我会教训她的……”顿了一下,他瞥向夏初七瞪过来的眼,又敛了眉目,冷肃着声儿道:“只是,可否请您为我引荐一下三公子?这等奇人,若是不得见,必是终身遗憾。”
海日古一愣,从神态上看来,他似是不愿意。
夏初七微抿着嘴巴,一直在关注海日古的情绪,不查赵樽说了些什么,只见海日古灰暗的眼睛一亮,就像是得了多大的好处似的,竟然立马改了主意,开心地点了点头。
“那老汉便试试看。”
他又道,“先说好,三公子见或不见,老汉可不负责?”
“那是自然。”
赵樽缓缓起身,语气淡然,“那便托付给您了——”
马匹商队一行数十人一起住进了小小的嘎查村,那声势极为浩大。
嘎查村的人口原本不多,加上流动的散户,统共也才一百来户。如此,要安顿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便成了嘎查村里的头等大事。尽管他们影响到了嘎查村牧民们的正常生活,但这些关里来的老爷一向出手阔绰,而且商队带来的好些物资,是草原上有钱也买不到的,所以,对于他们的入住,嘎查村人统一持欢迎态度。
天很高,地很阔,空气很新鲜,一个个错落的毡包也很有民族特色。夏初七兴致勃勃地欢迎着,迈着步子走在赵樽的身侧,由甲一带领着,去海日古为他们准备的毡包。
几个穿着蒙族服装的小孩儿,偷偷躲在毡包后面,好奇地张望他们。
远远近近的地方,也有为数不多的大姑娘小伙子们,状似无意,却又实实在在地审视着他们走来走去。被人当成火星人来围观,那感觉别有一番滋味儿。
夏初七好笑地摇了摇头,望着远处的山峦叹了一声。
“爷,走快一些!我要被他们的眼神儿杀死了。”
赵樽低低嗯一声,转念一想,又道:“阿七可要去看看三哥?”
夏初七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扩大。
“他是你三哥,血浓于水,我是自然要去关照的。”
赵樽淡淡瞥着她,嘴上明明带了笑,却又像根本就没有笑,分明就是一副压根儿不相信她有如此好心的表情。
夏初七干笑着,打了个哈哈,想了想,又忍不住敛住神色,问了一句。
“老爷,刚才海日古那老头儿,分明是不愿意引荐三公子的,为何突然又改了主意?”
“予人急需,何愁办不了事?”
“予人急需?”夏初七听了皱眉,“说人话。”
轻唔一声,赵老爷揽上了丫头的腰,说得慢条斯理。
“他们缺粮,我答应给他一批粮食。”
“狡猾!”
安顿商队的毡包在嘎查村的东头,是独自劈出来的一块地方。
夏初七与赵樽几个人边走边侃,在路过一处用坚实的栅栏扎起的圈养场时,她突地停住脚步,偏着头就愣住了。那栅栏裏面,为数极多的狗正好奇地透过栅栏仰头张望着他们。这些狗毛色光滑,牙齿锋利,在它们的脚下,有撕咬过的肉食,鲜血淋淋的散乱在四处,啃得面目全非……这完全不像牧民们常养的牧羊犬,也不是吃生肉的藏獒,外表有点像哈士奇,也像阿拉斯加,却偏生又不是。
她心裏毛毛的,怪怪的,问道,“老爷,你认识这是啥狗么?”
“赵老爷”俊俏的眉梢微微一跳,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没有答话。
夏初七更加诧异了,“怎了?”
赵老爷无奈地一叹,掌心自然而然落在她的后脑勺,拍了拍。
“丫头,那是狼。”
“……”
嘎查村这样的一个牧民村,竟然圈养了一群狼,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夏初七瞪着的双眼,过了好久都没有恢复成它原来的模样儿。可赵樽却似乎见怪不怪,淡淡看她一眼,率先走在前面。想到裏面有一群伺机而动的狼,分分钟会把她大卸八块,夏初七脊背一寒,汗毛竖起,三步并着两步,就跟了上去……
赵析是得了南晏皇帝的圣谕前往额尔古的,从泰安衞出来,赵樽也带上了他。当然,“身体有恙”的宁王殿下,也不得不跟着夏初七一路同行,要借助她妙手回春,恢复男人雄风。
在泰安衞时,赵析私底下也曾找了自家医官看过,可他不仅未查出毒在何处,更不知该如何用药方能压住那病势。所以,尽管他心裏头恨透了夏初七,又不得不从此就“爱上了她”,分分秒秒都怕被她抛弃,端得是“痴情”。
暖烘烘的毡包里,一个侍候的小丫头正在挨赵析的训。
夏初七走在赵樽前面,打了帘子弯腰进去,赵析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登时就换了颜色,挤得比苦瓜还苦,言词却颇为热络。
“老十九,弟妹,你们来了?”
亲和的、友好的、善意的招呼,春风似的绕过赵樽的耳际,他嘴角微微一抽,似笑非笑地看了夏初七一眼,只淡淡点头,便径直坐了。可夏初七除了能看见赵析一脸腻歪的表情和读出那几个字的唇语,识别不了他半分语态。
“三爷今日感觉咋样,身子可有好转了?”
赵析侧躺在床上,闻言苦不堪言地捂着胸口,微微呻|吟了一下。
“不仅没好转,这裏还闷得很,不好入睡,情志不佳,食不知味……”
毛病还不少?夏初七暗自笑了一下,却见赵析抿了抿嘴唇,眼中有疑惑的光芒闪动,“弟妹,我到底还得吃多少汤药,方能好转?三哥那泰安衞……你两个已然拿到手了,我也再无任何价值,就麻烦弟妹高抬贵手,如何?”
夏初七看着他泛红的眼圈儿,状似无奈地一叹。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三爷也别着急,这种事儿原本就是急不来的。你这副身子亏损,原本也非我之毒,其实也与你多年的纵欲有关,趁着神医在此,你就好生乐呵着,调理调理吧。”
乐呵?他能乐呵得起来吗?
赵析心裏生恨,真想掐死这个妖女,但脸上却不得不赔笑。
“弟妹说得是,但……四月初二之前能好吗?”
四月初二是鲁班节,宁王殿下得赶往额尔古。
夏初七心知肚明,挑了一下眉梢,只专注着为他把脉,半句话都不说。
毡包里寂静一会儿,赵析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解释道,“弟妹,你晓得的,我这一回去额尔古是奉旨办差,若整日与你们的商队同行,难免不被人发现……到时,不仅我会有麻烦,对你们来说……也并非好事。”
夏初七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
赵析目光微微一厉,随即又缓和下来,把视线转向赵樽。
“老十九,你说呢?三哥说得可有道理?”
赵樽眼皮似抬非抬,手上把玩着赵析放在桌上的一个玉斝,淡淡一笑。
“我府上,大事才由我做主,小事都由阿七处置。”
“……”赵析哑然,闷了一下,一张蜡黄的面孔更是难看了几分,暗紫的嘴巴蠕动着,捂着胸口,拼命压抑着心头翻腾的气血,用一种极为痛苦的表情看着夏初七。
“弟妹,你看呢?这等小事……”
要何等样的气度,才能把自己的生命说成“小事”?
为了不被气死,宁王也是拼了!夏初七默默地想着,从他手腕上抽回手,不轻不重地点点头,笑道:“三爷莫要思虑过重,病这种东西也是讲究缘分的,该好的时候,自然会好……”
病也讲究缘分?
敢情被她下了毒,还是缘分了?
赵析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半句话都答不出来。夏初七好心的扶了他一下,瞥一眼赵樽云淡风淡的脸,叹了一声,补充道:“三爷别紧张了,即便四月初二之前好不了,三年五载的总归没有问题——放心吧,只要三爷你相信我,保管你能生龙活虎地回归到广大妇女同胞的怀抱里。”
赵析哭丧着脸,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自然是相信弟妹的——”
夏初七嘴角几不可查的弯了弯,心裏话儿:你还是别相信我了,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这般想,但她脸上却严肃得紧,就像一个为了证道而来的绝世名医,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
“是也是也!信楚七,得永生。”
接过郑二宝递来的医箱,她取出金针,专心致志地为赵析施着针,尽着医者的本分。施针的过程中,她看着赵析的一副便秘脸,为免笑场,余光扫向了不远处坐着的赵十九,冷不丁发现他的表情极是古怪——像是被风化了的样子?
她收针,插入针囊,淡淡问,“老爷,你可是有话想说?”
赵樽漫不经心地揉着额头,目光微微一闪,“没有。”
她一瞥,“那你盯着我做甚?”
赵樽很严肃,“阿七医者仁心,我是被感动的。”
她唇角一扬,叹息道,“老爷你见微知着,连这都发现了。这几日,为了给三爷治这破病,我白天睡不着,早上睡不醒,真是挖空了心思,呕心沥血,披肝沥胆……”
面颊僵硬一下,赵樽认真的“嗯”一声,“阿七辛苦。”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自说自语,气得赵析嘴唇忍不住一阵颤抖,恨不得马上拔出宝剑砍了他两个,偏生又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密密麻麻插在身上的金针,死死抿住嘴唇,扼制着心底升起的感觉——若是整日与他两个相处,他这病恐怕是治不好了。
嘎查村的夜晚,极是寂静。
一日无事,夏初七与赵樽两个愉快地在附近走了走,旁敲侧击地了解了一下当地牧民的生活以及阴山地区的局势,也包括那个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阴山皇陵。
晚上的毡包里,夏初七脖子上系着献给贵客的哈达,吃着鲜美的手把羊肉,不免就多喝了一点马奶酒。原以为这酒不醉人的,可吃得多了,她的脑子也有点儿飘,处于那一种“说醉非醉,未醉又醉”的蒙胧状态,心情极是愉快。
原本赵樽得了海日古的盛情相邀,还要与他和村子里的几个老者再说一会子话的,但由于阿七姑娘的酒品不太好,为了嘎查村人的安全,他不得不扶了她辞行出来,回到为他专门准备的一个大毡包。
郑二宝打了温水,后退着出去了。
赵樽敛眉为她擦着脸,抿着嘴巴不吭声儿。
夏初七嘿嘿笑着,手脚有些虚软,但是脑子里却很清醒。
半睁着一双乌黑的醉眸,她柔情深深地盯住赵樽脸上怪异的胡须。
“老爷,你把丫头带入你的毡包里,有什么企图?”
赵樽:“……”
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往身上一拉,自顾自发笑。
“哦,明白了,丫头是老爷的,丫头本就是用来陪老爷困觉的。”
赵樽:“……”
她撇嘴,“老爷,繃着脸做甚?笑一笑嘛,来,给一个圣诞老人式的微笑——”
赵樽不晓得什么是“生蛋老人”,他黑着脸,把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原想为她盖上被子去找郑二宝煮一碗醒酒的汤来,却被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她带着似醉非醉的神经兮兮,一眨不眨地盯住她,那只葱白的手,却从他的手腕一点一点往上爬,直到紧紧抓到他随身的“锁爱”护腕,这才笑眯眯的弯了眉眼。
“赵十九,你想干什么?”
赵樽目光一凝,“老爷我在伺候丫头。”
咦,这话听上去有点怪怪的?哪里不对?
夏初七“哦”一声,展颜又笑道,“不对吧?晚上在海日古的毡包里,故意灌我那样多的马奶酒,难道老爷不是为了酒后乱性?”
赵樽抚下额,低笑一声,安慰她:“不要害怕,老爷不会饥不择食。”
“损我?分明就是没有积分吧?”
夏初七“哧”他一声,突地弓起身子,直挺挺坐在他面前,目光鈎子似的盯住他,冷哼道:“想要偷偷出门不带我,是不是?想要夜探阴山是不是?好你个赵十九,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来大丫头我必须大发雌威,扯下你三撮毛来,你才晓得厉害。”
“咳咳咳!”赵樽咳嗽着提醒她,帐外有耳。
她原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但喝了酒的人,原本说话就有些张巴,分贝也比平常大了许多,她还未知未觉,帐外就响起了郑二宝的声音,他没有进来,只是忧心忡忡的问,“老爷,姑娘醉成这样,要不要准备醒酒汤?”
这样丢人的话被下属听见,赵樽的脸都黑了。
“不必,我晓得为她醒酒。”
他飞给夏初七一个“杀毒眼”,见她乖乖闭了嘴,这才放缓了脸色,侧头看向帐门,冷冷道,“赶紧为老爷我准备家法!等她明儿醉醒了,得好好揍一顿,振夫纲。”
“啊”一声,郑二宝的声音消失在了门口。
只可惜,夏初七没有听见赵老爷“振夫纲”的威风,只看见了他要为她醉酒那一句。摸着下巴,她呵呵大乐,“快快快,赵十九,把你的本事都使出来,看你怎样为我醒酒!”
赵樽拍一把她的头,不声不响地把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手里解救出来,什么话也不说,便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去,拿出箱笼里早就准备好的衣裳,当着她的面儿换上了,然后把另外一套较小的夜行劲装丢在她的身上,淡淡勾唇。
“如何?酒可醒了?”
夏初七嘿嘿一乐,揉着额头,“醒一半。你要为我穿上,就全醒了。”
“你这丫头,越发机灵了。”赵樽喟叹着,用力扒掉她身上的丫头标准装,在夏初七“非礼勿摸”的尖叫声里,完成了从商队之人到“夜行侠”的转变。两个人都换上了一袭黑衣,互相对视着,夏初七不免哈哈大笑。
“帅!帅极了。”
没错儿,她醉得没有那么狠,吵闹也不过是掩人耳目,让人知晓他们在做什么而已。当然,赵十九也不会相信她真会醉成那怂样儿。他一直心知肚明,除了配合他演戏,她只是为了晚上的行动可以做跟屁虫。
在毡包里围炉夜话了一两个时辰,终于熬到大半夜。
漠北草原上,夜晚的风很大,吹得毡包外面的幡布“扑扑”作响。
可嘎查村里静悄悄的,半丝儿反常的声音也没有。
赵樽拽住夏初七的手,贴着毡包的门,偷偷潜了出去。
两个人小心翼翼,无声无息地出了村子,一路上,半个鬼影子都没有见到。
临近三月底了,月光不明,星子也弱,但仍然依稀可见塞外的风景。这裏的一草一木都与南国的京师以及北平府不相同。入了夜的空间里,天空像一块无边无际的黑幕,地上的山脉地势一律不高,却似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蜿蜒着,一片一片往远处延伸,正如塞外的人们,显得很是粗犷豪迈,在夜色下,如同一副壮丽的黑白素描,震慑人心。
夏初七心脏“怦怦”直跳着,有些小兴奋,情不自禁地抓紧赵樽的手臂。
“老爷,现在我们怎样行动?我好紧张。”
赵樽瞥她,“放松点!”
夏初七巧笑,“第一次嘛,难免的。老爷体贴着我点,我就不紧张了。”
赵樽:“……”
他静立着像是在观察地势,过了好半晌儿,随着夜风传来他淡淡的两个字。
“流氓!”
夏初七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她犹自兴奋地观察着眼前广阔无垠的草原之夜,稍顷,突地一撩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硬生生塞到赵樽的手里。
“老爷,把这玩意儿拿着,关键的时候用。”
赵樽皱眉看她,“什么药?”
给他一个狡黠的笑意,夏初七的眸底满是得意,“正是当年收拾元祐那个痒药。不过这是改良版的,药效更快,药性更劲,适合月黑风高,杀人放火不成,脚底抹油跑路之用,是居家旅行挖坟盗墓的必备良药。”
赵樽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她的面颊,到底还是把小瓷瓶放在了怀里。
然而,他把先前为她准备的一把剑塞在她手里,“拿着。”
夏初七轻轻一笑,“这个……是走不了时,用来自裁的?”
赵樽:“……”
夏初七抽剑品了品,满意把它挎在腰上,然后抱紧了他,“老爷,你真贴心。不过你放心好了,如果对方长得不帅,我是宁愿死,也不会让他得逞的,阿七不敢丢了老爷的脸。”
赵樽:“……”
这姑娘说话向来不靠谱儿,在无数次的无奈之后,赵樽低头看她一眼,幽深的眸眯了眯,大抵有“今生偏就遇见她”这样的感叹,然后他大步走向不远处的一个斜坡。衣袂飘飘间,他身姿伟岸,动作柔和,往苍原静静一观,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放了嘴裏,突地吹出一个尖锐的口哨。
“啁啾——”
那不是一种普通的口哨,准确点儿说,更像是一种鸟儿叫声。凄厉,悠扬,掠过黑幕与暗影,就像是一种召唤的语调,看得夏初七久久回不过神儿。
海日古说,他活了一个甲子未见过三公子那样英俊的儿郎,可她还真的不信,那个什么三公子可以与他的赵十九一较长短。她面前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帅气,俊气,还有一种任何时候都可以令她心安的内敛和沉稳。
做他的女人,她得有与他比肩的本事。
望着广袤无垠的天幕,她目光蒙胧,眼前仿佛铺开了一副波澜壮阔的征战画卷。
突地,她目光一凛,愣住了。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没有牛羊,远处只有一匹马飞奔过来。
那马儿身姿矫健,狂奔一气,如同在飞。它的蹄上应当是早就包好了棉布,即便在这样静谧的夜晚,蹄声也不太明显。她定神一看,正是赵樽的坐骑大鸟。
大鸟是一个大块头,可性情却温驯无比,走近了,它轻轻拿大脑袋挨了挨夏初七的身子,以示友好,又邀宠似的去蹭赵樽,这样儿的大鸟,不像一匹能征善战的嗜血战马,倒像一只在江南烟雨里圈养出来的小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