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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租界,恺自尔路到敏体尼荫路的转角上,西苑戏院门口的霓虹彩灯把路面的街道照得七彩缤纷。
一个身穿白色礼服,经理模样打扮的中年人正忙前忙后地招呼着杂工们:“前席的座椅一定都要摆正!”“这边再擦干净一点……”“香茶和水果都多摆上一些……”
西苑当时在上海是与美华、兰心、新世界等齐名的四大戏院之一,每天傍晚时分,便是它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不论是富商老爷、阔太太、平头百姓或是干苦力的穷苦人,不计身份尊卑,都愿意到这里来,美美地听上一出戏。
而今晚,大凡来听戏的人,都是冲着戏院里这位唱青衣的名角儿来的。
这位名角儿,就是傅青衫。
自古到今,唱青衣的人成百上千,但真正领悟了青衣意韵的极少。傅青衫是个天生的青衣胚子。两年前,京剧《贵妃醉酒》的演出,让人们认识了一个真正的杨贵妃。
在上海滩,谁要是能听傅青衫唱上一段《贵妃醉酒》,那感觉胜过吃白面儿馒头!
“请问,傅老板准备好了么?”站在后台化妆间门外的那位经理完全没了刚刚颐指气使的劲头,恭恭敬敬地大声向里面问道。
“是张经理吗?进来说吧。”少顷,里面传来一个柔软富有磁性的声音。
那位张姓经理走进里屋,屋中坐着一位柔媚俏丽的美人,一身华丽的凤冠霞帔,显得格外清秀俊丽,两颊上擦上了粉红的胭脂,一对墨黑的大鬓角更将他的脸型衬得冶艳秀美。此刻,他嫩白如玉的修长手指正捏着一杆墨笔,精心细致地描绘着自己的眉眼;瞳色如墨,美目流转,看来竟宛若幻境仙子一般。
张经理静静地站在一旁,只觉得眼前的画面唯美无比,不知不觉都看呆了!
直等到那人描好自己的戏妆,扭过头来问道:“张经理,有什么事吗?”
张经理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弯下腰对那人尊敬地说道:“傅老板,我来就是看看您准备的如何了,今日咱们戏院来的客人很多,您可千万要再多花些心思啊!”
那位傅老板点点头,弯起美艳的红唇,勾住一抹浅笑,道:“放心吧,今晚是一场大折子戏,我刚刚已经默过一整遍了。”
张经理闻听此言,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地言道:“那您先候着,我不打扰您默戏了。”
说着就走出了屋子。
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身回过头来:“对了,刚刚在前台来了两位巡捕房的警探,说是什么奇门同仁,有事求见。我说您这会儿没空,让他们听完戏再说。”
“奇门?”那位傅老板沉吟片刻,说:“好吧,我知道了。”
那位经理刚要走,结果却又被叫住了:“对了张经理,徐道员家的三姨太来了没?”
“她可是您的铁杆粉丝,能不来嘛,早在包厢里候着喽!”
“那就好。麻烦您先跟她说一声,戏结束后让她直接来后台。”
“好嘞,您放心,我这就去说。”
言毕,张经理转身退出了房间,在下人面前又换了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台台台台,哒哒、台……”
伴着锣鼓点儿的引导,京胡拉开四平调的旋律,大红的幕布后面走出一位倾城独立的绝色美人,璀璨夺目的明珠凤冠、七彩斑斓的云霞锦帔,一步轻摆、两步轻摇,一副牡丹折扇拿在手中,欲遮秀面,却还于其后露出半只美目;虽是如闲庭信步般地几步行来,举手投足间还带有几分慵懒随意,却叫台下的所有观众无一不为之惊艳。
戏台上的宫女太监随之而出,分立两厢,这美人站在中间,迈着细碎的莲步,轻轻的甩起水袖,慢慢的舞起裙摆,亮出第一句唱词:“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
那神情,既宛若那九天的仙女,又好似嫦娥下凡。
台下的观众随即沸腾——上海滩上除了这位名角儿,只怕再无第二人能演绎出这样婉转的青衣!
正对着戏台的一个包厢内,一位女戏迷更是听的如痴如醉。从那位青衣上场开始,她就一直在座位上站着,满脸笑容双手用力的鼓掌,那样子要多傻有多傻。而她那副呆样恰巧被离她不远的林长枫给看在了眼里。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林长枫从小就跟着师父到戏院听戏,耳濡目染中对京戏的各声腔剧种均有所了解,自然知道眼前台上的这位青衣确实唱功不俗。但他更清楚,真正懂戏的戏迷一般都知道何时喝彩、何时鼓掌,断不会像那位女戏迷一样,从头到尾一个劲地鼓掌。
一想到这位女戏迷很可能是爱屋及乌,林长枫就坐在那里忍不住偷着笑,邵俊见状奇怪地问道:“喂,你中邪了,干嘛一直笑个不停?”
“啊?没什么,只是看见旁边有个女的挺有趣的。”
“嗯?女的?”邵俊顺着林长枫的目光,向那个女戏迷看了过去。
这一看,邵俊不免心中一惊:“是她?”
“怎么?你认识她?”林长枫问。
“上海滩上谁不认识她,人家可是兵备道徐道员的三姨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