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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苏州河上,林长枫一个人驾着小火轮慢慢驶过。这艘小火轮是他在船厂的库房里找到的,原本发动机已经坏掉,他闲着没事,捣鼓了几天把它给修好了,此后没事就经常驾着小火轮在苏州河一带游荡。
他发现,最近这段时间,苏州河附近新建了许多工厂和栈房,上面都悬挂着日本人的膏药旗,沿着河岸一路延伸了十几里路,有绵绵无尽之势。河边密集地停靠着卸货上货的船舶,大多数也是日本企业的船队,吊车、桅杆、烟囱竞相挺立在浑浊的河面上空。
林长枫看着岸上望不到尽头的日本厂房,任凭烟囱里飘扬出来的烟屑落在脸上、身上,心里竟莫名生出一份悲凉,就在前几日,河边一个村民告诉他,日本人买下了这里一百多亩地,准备在那里建造一片有五万纱锭、五百台车的纺织厂区。
“看来,这国势日衰注定无可挽回了,洋人操 我国计民生之柄,哪里还有中国人生存的空间?这十里苏州河上,到处飘扬着日本人的膏药旗,连一家中国人自己开的工厂也看不见。难道国人真的不懂,要想强国富民,就得搞实业、多办厂,一盘磨子、一盘纱锭就是一杆枪,商场既然如战场,当然是枪越多越好。”
想到这里,他便觉得有些索然无趣,掉转船头,向厂房的方向驶去。
回到船厂,正好碰到坐在院子里看报纸的顾养年,见林长枫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问,“怎么啦?出去一趟又受什么刺激了?”
“别提了,现在苏州河上飘满了日本人的国旗,看了就让人心堵!”
“这算什么,看看报纸吧,”顾养年听了直接把手里的报纸往林长枫身上一丢,说道,“估计你看了上面的新闻会更堵得慌!”
林长枫接过报纸,瞅了顾养年一眼,然后摊开报纸认真看了起来,第一条新闻就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上面写着,“中日亲善再结硕果——神秘中国富豪与日本友人联袂打造聚森财团”。
毋庸置疑,聚森大厦的开业典礼,已经成了全上海的新闻。
之所以能成为新闻,一方面是典礼确实扮得极其奢华,而且当时去现场的记者几乎人人都领了一个数额不菲的大红包;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林森,这个银矿矿主的神秘身份。很多报纸都在重要位置这样报道:“上海滩出现一神秘银矿矿主,遍地撒钱,购房置产。近日又豪掷重金,与日本人合伙买下原聚金大楼,更名为聚森大厦……”
“这个中国的富豪是不是脑子给驴踢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只金母鸡,却选择让日本人来插一杠子,这不明摆着被骗嘛!”林长枫看完报纸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话可不能这么说,商人嘛,本质都是为了一个利字,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日本人、英国人、美国人,但凡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各取所取,跟谁合作不是合作。”顾养年慢条斯理地反驳道。
林长枫也不甘示弱,“理是这个理,但无商不奸,特别是那些日本人,表面上看见谁都哈依哈依点头哈腰很有礼貌,一转身就给你来阴的,甲午一战,我们赔了他多少白银,这还不够,回头又来要地要权,看看现在的上海,遍地都是日本人的厂房,多少中国的企业被他们给侵吞掉了。”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这时,白璐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林长枫身后,她看了林长枫一眼,接着道,“不过你说的跟顾先生说的不是同一个问题。顾先生讲的是关于商人的本性,你讲的却是日本人的本性。”
“哦,在下懵懂,愿闻其详。”林长枫做了个请的手势,引得白璐瑶嗔道,“死相,少贫嘴。”
顾养年见状,笑着接过白璐瑶的话,说,“白小姐说得不错。长枫,你如果讲日本人的本性问题,那他们确实跟英国、美国等西方洋人有些不一样,西方国家侵略中国,更的的是想从我们这里捞到更多的实惠和好处,以此来壮大他们自己。但日本人不同,他们的野心不止于此,除了捞取好处,我看他们最终的目的,是想把我们整个国家给吞并,占为己有。但你如果讲商人的本性,我倒是可以给你举一个现成的例子。”
“什么例子?”林长枫好奇地问。
“就是这家船厂的主人、邵俊的父亲邵天行。”
“邵天行?”林长枫和白璐瑶一听,面面相觑,都显得特别好奇。
“不错,就是邵天行。”顾养年幽幽说道,“据我所知,这邵老板刚来上海时也是做钱庄的生意,后来为了扩大家业,开始办实业。他的生财之道其实很简单,就是办第一家厂后将厂押到银行,借款后再办第二家厂,然后再押到银行,借款后再建第三家厂……”
“噢,我知道了!”白璐瑶忍不住打断道,“就像我有三个瓮头,一个盖子,这个盖子就是第一个厂的钱,有了这个盖子以后,我可以用在第二个、第三个瓮头上,只要我愿意,还可以用到第四个、第五个瓮头上,用一个钱生三个钱、三个钱生五个钱、五个钱生十个钱,就像滚雪球一样,钱越积越多。”
“可以呀,这么快就融会贯通了,比我还聪明!”林长枫口无遮拦地说道,白璐瑶也不避旁人故意送了他一个夸张的龇牙咧嘴。
顾养年闻言,也笑着点了点头,“白小姐概括得很准,他在办厂的几年内不取一分红利,而是将所有盈余都投入公司,这叫肉烂在锅里,老汁不倒出来。”
“肉烂在锅里,老汁不倒出来。”林长枫细细琢磨这句话,感到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