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赵构的反应,汤思退一脸惊诧。
在他看来,修身养性多年的赵构不该有这种反应——据说他当年跪着接受金国人册封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反应啊。
得知赵佶和赵桓的死讯,他也只是悲伤的哭泣,并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恨意——对金国人的恨意,尽管他的很多亲人都死在金国人手上。
可是赵构一样不曾打算复雠。
这样一个软弱性格的皇帝,怎么会产生如此怒火?
还对着明国皇帝?
他赶快上前捡起了被赵构砸在地上的明国国书,拿起来一看,没一会儿,直接瞪圆了眼睛,脸色煞白。
沈该站在一旁,看着汤思退脸色煞白的模样,不管不顾的把国书从汤思退手上夺了过来,展开来一看,没一会儿也变得脸色煞白了。
王纶和叶义问还有周麟之赶快围上去一起看,看了没一会儿,一个个惊声低呼,大感不妙。
这份国书其实挺言简意赅的,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意思就是黄河之所以崩坏,都是你们宋廷的错。
是你们三易回河搞得河北废掉了。
是你们任命的东京留守杜充扒开黄河大堤毁掉了河南和两淮。
现在中原大地处处残破,起因都是因为你们,是你们的一系列操作毁掉了中原。
如今大明国定鼎中原,正是需要休养生息恢复生产的时候,可是我们看着残破的中原和凄怆的百姓,欲哭无泪,意识到必须要修黄河。
可是面对着残破的黄河大堤与高昂的费用,大明国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和物资来填补进去了,这样一来,大明国就想到了作为犯罪者的你们。
啥也不说了,出钱吧。
也不要多少,之前你们每年给金国多少,现在就给我们多少,给钱给物可以商量,但是有一个前提,即每年交给大明国的黄河特别维修费用总价值不能低于二十五万两白银和二十五万两绢布。
就这样。
一份言简意赅阴阳怪气的国书就写完了。
“陛下!这……”
王纶抬起头,看着面红耳赤怒火冲天的赵构。
“他们修黄河,居然要我们出钱?说这是我们的错?混账东西!混账东西!他苏咏霖要修黄河就自己去修!现在居然来怪我大宋?当年的事情他懂什么?他知道什么?还想要岁币?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赵构明显是气着了,艺术家的修养完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就是一个骂街的混混泼皮。
他对着苏咏霖就是一顿国骂,把各种能想到的肮脏词汇一股脑儿的往苏咏霖脑袋上套,俨然是把苏咏霖和明国当做十恶不赦的混蛋了。
赵构在气头上。
而群臣除了生气,更多的是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能把国家军事主官派来做使者上以这个问题,显然是代表着明国对这件事情的重视,所以这件事情注定非常严肃,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掉的。
而且这裏头说不定还有另外一层含义——你们要是不把钱送过来,那就千万别怪我们领兵南下自己来取了。
王纶是最先想到这个点的。
“陛下息怒,稍安勿躁,明国以军事主官南下为使者递送国书,显然是表示他们对此事的重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并且隐隐有用兵马威压我朝的意思。”
王纶把这层担忧说出来,汤思退和沈该立刻变成了苦瓜脸。
但是赵构却没有。
“让他压!让他压!我还怕他不成!”
赵构红了眼睛,一甩手把桌上的茶碗砸碎了。
“让他领兵来啊!他来啊!我大宋是好欺负的吗?他有四十万兵,我就没有四十万兵?他若敢南下,我必要他好看!!”
赵构怒吼连连,看上去非常有种,以至于宰辅团队都觉得好奇——你怎么突然那么有种了?
不过想想,也不是不能能理解。
国书里的话确实很难听。
明国国书的意思就是把中原如今的衰颓和黄河的问题全部甩到宋廷头上,将罪责归咎于仁宗神宗和哲宗三代皇帝,俨然是对着赵宋皇室的列祖列宗开炮了。
中原到如今,全是你们赵宋皇室干的,你们要为此负全责。
赵构的确有理由生气。
天子家族怎么会犯错呢?犯错的都是臣下,是无能的臣下,绝非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