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指望他们能幡然醒悟,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们打一开始就没有把咱们当做与他们对等的存在来看待,不是比他们强,让他们仰视和恐惧,就是比他们弱,被他们轻视和压榨。”
苏咏霖正色道:“我知道,你会觉得我的手段比较残忍,杀戮过多,这样不好,但是我想说的是,我杀掉的人,比起因他们而死的人,实在是少得可怜,因他们而死者,何止千万?
所以,唯有战争,唯有彻底消灭,唯有彻底清算与革命,将他们全部扫除,全部清理干净,重塑整个世界,如此,才能最终获得成功,重塑这个天下!”
陆游望着苏咏霖,看着他眼睛里的光,只觉得这份光亮能够在自己的心裏点燃一团火。
他本来还想问一问苏咏霖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想知道他做了这一切到底是是不是真的为了他自己所说的伟大目标,但是忽然又觉得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能站在这裏,已然说明他相信了苏咏霖,因为相信,才会冒着风险提供这样重要的情报给他知道。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相信他就行了,他已经改变了明国,那么未来改变南宋也是迟早的事情。
不管是用什么手段,不管是用什么方法,南宋中就会成为明国的样子,重归一统,结束分裂割据的局面。
这一切是不可能逆转的。
陈康伯和虞允文或许可以为南宋拖延一些时间,或许能够让南宋变得稍微强一点,但是他们绝对不可能让南宋成为能和明国分庭抗礼的存在。
虽然没什么理论数据支撑,但是陆游就是觉得这不可能。
陆游闭上眼睛,又睁开,心中已然没有迷惘和挣扎。
“能将此事告知陛下,外臣已经没有什么想说的了,还请陛下多多提防,莫要让中原生灵涂炭,王主事,我们走吧。”
说着,陆游转身就要离开。
他走了几步,背后忽然响起了苏咏霖的声音。
“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陆游站住脚步,惊讶的回过头看着缓缓站起身子的苏咏霖。
“务观先生,你已经心存善念,心存为民救民之心,为此,你甚至超脱了心中的牵挂和恐惧,为大明提供重要情报,那为什么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见证一个全然不同的未来呢?”
陆游满脸的不知所措。
“这……”
苏咏霖走上前来,一伸手握住了陆游的手。
“务观先生,我知道的,迈出这一步,不容易,曾经我也是官员的家属,我感受过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对于放弃这种生活走上革命之路的艰难和心理斗争,我也是经历过的,所以我懂,这一步真的是太难了,能做到的,都是最勇敢的。”
陆游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看着近在咫尺之间的苏咏霖,大脑一片空白。
“革命这种事情,只靠底层民众自己是无法做到的,他们没有学识,难以组织大众,难以充分发挥自己的力量,也没有明确的斗争目标,纵使一时昌盛,难免最终衰败。
所以若要取得胜利,必须要获取充分的政治、军事、文化知识,需要掌握这些知识的人才协力,如此才能继续走下去,而在这个过程中,若只是改朝换代,当然容易。
一切为了利益,一切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人才会源源不断,但是我们所做的事情并非是为了改朝换代,而是如我书中所写的那样,为了改变这个吃人的世界。”
苏咏霖坚定道:“儒学书籍上所写的满满的都是仁义道德,可是我早就看穿了,仁义道德的外皮之下,传授的全是吃人的本领,只是乍一看上去好像是那么回事。
学它的人,一开始满满的仁义道德,可一旦学通了,学明白了,做官了,就要开始吃人了,让这些正在吃人或者准备吃人的人改邪归正,走上与我们相同的道路,何其艰难呢?
帮助底层民众,只要给他们分田地,就能获得他们的拥护,然后再向他们传播我们的理念,就能快速传播开来,使得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追随我们,可是面对不缺土地的读书人,又该怎么办呢?
这就要求我们不仅要有一套足以对抗儒术的治国之术,还要寄希望于个人的觉醒和改变,寄希望于这个人和其他吃人的人不一样,心存良知,怀有善念,并且明辨是非,还能抵御住优渥生活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