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不看甄意了,全部排队站好,有的划船,有的鼓帆,有的掌舵,居然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神经病们穿着整齐的白衣服,排着队唱着歌,欢欢乐乐地“划着船”航行去草地上了。
这个精神病院,和甄意想象的,真不一样。
甄意跟言格上楼,来到一个大厅,白桌白椅,是病人看书下棋画画的地方。大家都去放风了,只有吴哲一人坐在画架前画画。甄意轻声:“他是什么病?”
“还没鉴定。”
“为什么?”
“状态很差,做不了。但从目前看,他失去了对人物的记忆,对事物的记忆是以感觉为线索的。”
“这么说,只有痛苦和恐惧了?”甄意有些难过,“警察来过很多次了吧?”
“嗯。他一直自言自语,说不上问答,可他们还是记下了他的‘证词’。”言格语气并不赞同。
甄意走去,吴哲的画板上空空的,倒是地上一堆画好的稿子,黑白色,都是奇怪而惊悚的场景,裏面的人动作扭曲,表情恐怖而鬼魅。
半月不见,他还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却不是原来的那个。惨剧发生后,他曾鼓励着陪着唐裳四处奔波找律师,之后以惊人的忍耐和包容,抗拒外界的惊涛骇浪,保护他的小女人。
唐裳被现实的残忍和黑暗折磨得万念俱灰时,会失控尖叫咒骂;甄意快支持不下去时,也会甩脸色;只有他,把所有的伤痛埋进心底,给唐裳安慰和宽抚,给甄意信任和感谢。
四个多月炼狱般的并肩作战像死扛了一个世纪的战争。
正是他,让甄意见识到再普通的人,在生活骤遭变故时,也能爆发出惊人而绵长的力量。
可这坚强得像钢筋混凝土一样的男人,在唐裳死后,骤然崩塌。
她在他面前坐下:“吴哲?”
吴哲的目光空洞洞地移过来,落在她脸上,缓缓聚焦:“甄律师。”
甄意的心猛地一敲,说不出是种怎样的感觉,像人在垂暮之年遇到阔别一生的年轻时的战友,酸而痛:“你还记得我?”
“我上个月和你告别,给你留了我的地址。”他看上去像正常人,“小裳去买冰激凌了还没回来。你等一会儿。”
“好。”甄意点头。言格说,吴哲的伤后记忆很短,每过一段时间就重新洗牌,回到他在等唐裳回家的阶段。然后,他一直在等。
“这些是什么?”甄意拾起地上的暗黑画纸。
“一个女孩的故事。”是连环画,女孩杀了四个男人。竟像唐裳和林子翼四人。
甄意微微蹙眉,看到最后一张:“这几个又圆又瘪的东西是什么?”
“她阉了他们。”他语气平常。
男性生殖器?甄意呼吸不稳,林子翼的确被阉了,死时浑身赤|裸,手脚被捆成大字,死相羞耻而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