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2 / 2)

甄意但笑不语。

“不过杨姿倒霉了,这个案子没给她带来任何好处。”

“好处?”甄意奇怪这个措辞。

“那天我在法院遇到她,她的意思是姚锋案本该有很大的社会关注度,但不逢时;原本能替精神病争取权益,没想他是装的。”

甄意不知如何评价。车停在路边,两人步行去对面的法院,才到门口就见院子里乱成一团。早已散庭,可原被告双方的父母亲属都聚在院子里揪扯厮打,哭骂声不绝于耳。

甄意见杨姿被推出人群,跑去扶她。杨姿眼睛红红的,像要哭:“我说让姚锋的父母从后面走,他们偏不肯。”

甄意回头,只一眼,心就像被狠狠撞了。

人群中不难分辨。姚锋的父母头发花白,衣着穷苦,一张脸黑枯干涩,是岁月辛苦劳作的沟壑。他们身形佝偻,老泪纵横,扑通几声双双跪在地上给受害者父母们磕头。贴在地上的手掌,黑黄,历经沧桑。

“对不起,是我们没把娃娃教好。是我们的罪孽……”父母的额头撞在水泥地面,沉闷而惊心。

甄意飞快别过头,泪水盈满眼眶。身后的人都在哭,受害者的亲属们悲痛欲绝。

突然一声清脆的耳光打在苍老的脸上,司瑰尖叫:“姚锋都判罚了,你怎么还打人?”

“他们该打!”打人的男人怒吼,隔一秒扭头看杨姿,一手揪住她的衣领,几乎把她提起来,“还有你这黑心肝的,居然给畜生打官司。”

甄意和司瑰上去抓住那人的手狠狠一拧,把杨姿救下来。

“你们是谁,帮凶?”男子怒火冲冲。

司瑰比他声音更大:“你是哪个受害者的父母?”

男子脸色一变,支吾起来:“我、我侄女的脚受了伤!”

司瑰冷冷道:“你倒是有资格代表受害者打人了?明明是有理的一方,偏干无理的事。姚锋杀人,判刑了;你打人呢?想被拘留吗?还威胁律师!”

男子被唬到,不吭声了。姚锋的父母还跪在地上痛哭:“是我们该打……”一时间,天地间仿佛只剩了苍老而悲凉的哭声。

那天甄意她们晚餐吃得潦草,气氛多少沉重。三人回了甄意的公寓,挤在一张床上睡觉聊天。

杨姿心疼老人家,说姚锋不是东西,可父母又有什么错呢。儿子也是他们含辛茹苦培养的,如今落得这种结果,这对纯朴农民何尝不是遭受灭顶之灾?她三番四次眼泪汪汪,不住在被子上蹭眼泪。

甄意精神也不好,叹气:“山区的父母得花多少心血把姚锋培育成材。可怜啊,而受害者哪个不是父母心尖的宝贝?他们的发泄又怎能说不对?惨剧啊。”

杨姿捂着眼睛,颤声:“姚锋的父母来K城时借债凑了十万,想补偿给受害人。他们都不要,怕轻判。社会上很多爱心人士捐了钱给受害者,大几百万呢。法院也没提金钱赔偿。幸好,不然凭姚锋父母一年几千的收入,该怎么还?”

甄意默默听着,没说什么,心裏闷得难受,翻了个身望着窗外的月亮。灰蒙蒙的,像放久了没吃的汤圆。杨姿初涉刑事,怕还不知道只要牵扯到赔偿,凡事都有变量,即使时间过去很久。像这种判刑前不要赔偿只要重罚,判刑后却反悔撕破脸面找死刑者家属要赔偿的,并不少见。

她翻个身,问司瑰:“你刚才怎么看出那人不是受害者亲属?”

“经验。往往闹得最凶的不是最伤心的直接亲属,而是七大姑八大叔的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