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气了。
“我没事。”她说。
他表情还是不好,不自禁抬手,想碰碰她的脸,却又怕她疼,终究是晾在半空中。
“甄意,不要多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志,都有自己的选择。她选择活还是死,与你无关。”
甄意的心蓦地一磕,疼痛那么久,又觉得温暖起来。
“我知道啦。”她努力笑笑,“而且,我觉得,表姐她不会自杀的。”
下午三点的阳光有些倦怠,甄意立在路边的梧桐树下等言格。崔菲的自杀案虽然不合情,但也没疑点。警察以自杀结案。
甄意心情不怎么好,等待法庭审判的间隙顺带找工作。
某位爱哲学的绅士(神经病)说:“如果你偏执地厌恶某件事,就了解它,成为它的一部分。”于是甄意应聘了K城电视台的编导助理,没想一举命中,即将加入她曾最排斥的记者一行。
今天拿到offer,她想起好久没运动,想去打棒球,便说车坏了让言格送她。
某人只听声音就知道她在撒谎,但答应了。
等待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安瑶,想和她见面,她最近要参与几台手术,只今天下午有时间。可甄意已经有约,只好约在下星期。
三点差三分。甄意弯下腰,凑近别人车边的小镜子整理头发。不做律师,她一夜间年轻。不化妆,没有着装要求,T恤,糖果短裤,棒球帽,束马尾,简单清爽像大学生。
还在照镜子,听见一声鸣笛。言格来啦!她欢喜地直起身,回头。
不是。
车窗摇下来,尹铎笑容很大:“去哪儿高就了?”
“做记者啦。”甄意笑着套近乎,“学长以后接受采访,先联系我吧。号码没变。”
“你这记者太轻松,都不用和我搞好关系。”
“我们关系还不好么?”甄意特殷勤,笑得像朵花儿。她是娃娃脸,不化妆穿着简单,就退回学生时代;和中学里差不了多少。
他依稀想起,高二那年上体育课,走在操场上,忽然感觉有什么跟在他身后,踉踉跄跄,窸窸窣窣,像只动物。他停下,回头。
跑步的女孩一下撞进他怀里,热气腾腾的。
她摇晃着要倒掉。他赶紧去扶,握住一段纤细柔腻的手腕,热乎乎,湿漉漉,满是汗水。
那年,她特矮小,额头只到他胸口。
她讷讷地仰头,跑得累蒙掉了,表情呆呆的,眼睛黑白分明,水灵灵像蓄着蒙蒙的雾气。
他愣了愣。她嘴唇干裂,张张口,想说谢谢说不出,便咧嘴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挣开他,摆摆手,扶着腰杆继续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