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2 / 2)

安瑶每天守在ICU病房外,消瘦得不成人形。甄意以为,如果言栩死了,安瑶也会死。

她最能理解安瑶的心情,那晚,昏迷中的言格一身是血地被送进抢救室,手术五个小时,沉睡三天三夜。她整颗心都被掏空,仿佛时光自此走到尽头。

直到他醒来,她才安稳。她终于解脱,可安瑶还沉浸在无尽的梦魇里。

如今言格可以下地行走了,言栩却仍没有苏醒的迹象。

安瑶立在病房外,眼神笔直,一瞬不眨地望着裏面戴着呼吸器、浑身插满管子的男人。

言格穿着病号服,瘦弱得像片纸,在甄意的搀扶下缓缓走去,望着裏面和自己有着同一张脸孔的人,苍白的脸上浮起极淡的伤感。

他嗓音虚弱地安抚:“安瑶,言栩现在的心情很平静。”

因为言栩失去意识前把自首的录音笔交给言格,他完全信任,信任他一定不负他的托付。而言格在甄意被拉出驾驶室时,把录音笔塞进她手心。他亦是完全信任,把如此重要的托付转托给了她。

这种信任超越一切,是信任所托之人不会自作主张地所谓为他好,而是会毫无保留地尊重他的决定。

甄意不记得汽车爆炸的那一瞬,她绝望惶恐却第一时间把录音笔塞给警察时的心情。

她只知道面对这样一对善良简单得像白纸一样的兄弟,无论如何也要达成他们心中所愿,让他们了无遗憾。

此刻的言栩,心底一定安宁无尘。

“言格。”安瑶嗓音嘶哑得不像话,“再过几天,阿姨就要把言栩接回家疗养了。我……”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砸。极度恐慌,害怕再也无法看见言栩,害怕再看一眼他睡觉的样子都是妄想。

“放心。我父亲已经同意。至于母亲,她违背家训,会因她阻止言栩自首、放任你去顶罪这两个错误的决定,受到家族的处罚。”他平静如往昔,可甄意还是感觉到他整个人寂静了,比之前还静,仿佛言栩的出事成了一块巨石,让原本就内敛的他愈发抑止。

“谢谢。”安瑶克制地深吸一口气,“我去顶罪是我自愿,真不关阿姨的事。”

“她利用了你的自愿。”

甄意心裏震撼,不能言语。

她把录音笔交给警方后,在得知言栩可能成为植物人的情况下,言家大家长里并没人责备甄意,也没人想着如何一句话把甄意交给警方的录音笔变成空气,而是让言栩的父亲代表家族向甄意致谢,并委托她替言栩打官司,说家里会派人代表已无行为能力的言栩出庭,接受法律的审判。

家族中大家长给言栩母亲的处罚,是以涉嫌伪证的名义向警方自首。但同时他们会为她请K城最好的大律师,预计判刑是服务社会公益。

甄意清楚,言家的地位用“豪门”一词来形容都无法企及。家族中人行为低调,品格却能称之为高贵。难怪言格和言栩会长成现在的样子。

因为家族对法律和生命的敬畏,渗入了每个言姓人的骨子里。这一家人在行为上践行,他们不是豪门,而是贵族。

甄意的心仿佛被洗涤。比起那些出了事便拿权势压人,歪曲是非只为庇佑子孙的豪门来说,这样的家族无疑是心灵的清泉。

安瑶拿纸巾沾去眼角的泪水,又对甄意道:“也谢谢你。”

“是我该做的。”甄意知道她是说为言栩辩护的事。

“言栩抢在我前面去自首的那一瞬,我就知道错了。我应该尊重他的选择和决定,不该自以为是地为他好,不顾他的心情。”安瑶对许莫的伤害案也将在近期审理。言家为她请了最好的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