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1 / 2)

清晨的九溪言庄,云雾缭绕,微风习习。

溪水叮咚,雪白的玉兰花瓣随风坠下,在晶莹剔透的水流里漂浮。

甄意低着头,茫然而忐忑地走在薄薄如纱的雾气里。一朵玉兰花瓣从她面前飘过。

她讷讷地随风抬头,望见一树繁花,如玉似雪。枝丫上开满大朵大朵的花儿,一片叶子也没有,雪白雪白映衬着蓝得滴水的天空。

好美!

她停住脚步,呆呆地仰头望。

言格走在前边,察觉到身后没了动静,回头。就见她仰着小脸,望着美景胜雪的玉兰花树发呆。起初,她的表情有些怔怔的疑惑,渐渐松缓下来,染上霏霏窃窃的欢喜。

那个表情,言格再熟悉不过。

看到彩虹,看到布谷鸟,看到精致的路灯,看到路边蹦跶的麻雀,看到街角的炮仗花,她都是这样兴奋而惊喜的表情,摆着手推搡他:

“言格快看,好漂亮啊!”

“言格快看,好可爱呀!”

此刻,她还是她,任何时候都有一双发现美好的眼睛,即使身处陌生与不安里,本性里却还是那个甄意。只是这次,她不会在他身边又蹦又跳,喊:“言格你看呀。”

她望着玉兰花树凝望了一会儿,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脑袋缓缓垂下来,小心地斜斜地看他一眼。

他一身白衣,侧身立在木板桥边,身后两三株新绿的流苏树,衬得他身姿颀长清隽。他那样安然立着,不亲近也不疏远,保持着有度的距离,不带半点儿的压力。

她又默默低下头去了,挪动脚步跟在他身后,走到离他一两米远处,便停下。等他拔脚,她才跟上。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四处看。

终究,她跟着他回了庭院。

他走路不带脚步声,而她不知为何,走上露台,分明小心克制,还是把木板踏着吱呀响。

他走在前边,极淡地牵了一下唇角,为她熟悉的喧闹。

进了屋,言格回头问:“口渴吗?”

她原本有早起喝水的习惯,今天起来仿佛醉酒一|夜|情般惊慌失措的逃窜,现在该口渴了。

甄意听言,愣愣的,嗓子干得冒烟,不知道他怎会如此贴心。她没说话,点了点头。

他调了杯温水递到她手里。

她去接时,他习惯性握了握她的手,她一愣,直直看他。他也察觉到不对,须臾间就把手收回来。甄意愣愣的,手背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她垂下眸,捧着玻璃杯喝水,温度刚好,不烫也不凉,润进嘴裏;或许是山里的泉水,有淡淡的清甜味道。

她一边喝水,一边四处打量,目光落到窗边的茶台前,顿了一下。

他捕捉到她的目光,温淡道:“想喝茶吗?”

她咚咚地摇摇头。

“嗯,空腹喝茶伤身。”他眸光清浅,“而且,你也不喜欢喝茶。”

甄意没答,转身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走动,窗棱外的海棠枝芽探进屋里,阳光在叶子上跳跃。她走来走去,目光却总往他身上瞟,时不时偷偷看几眼,又抿着杯沿喝水,抿着抿着,嘴角便抿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是开心的。

他见了,问:“怎么了?”

她克制地抿着唇,可本身是忍不住的性子,终究咧嘴笑了,不无开心和不好意思地说:“你长得真好看。”

言格稍稍愣住,十二年前第一次见面,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类似于此。

生平第一次,他意识到有副好皮相是件好事。倘使他长得歪瓜裂枣,她从他的床上惊起,只怕就一去不回头了。

他为自己这肤浅的想法觉得可笑,眼眸里染上淡淡的笑意,说:“谢谢。”

这一笑,清浅如莲,叫她又呆愣了半晌。不知为何,他一笑,她的心便怦怦直跳。她别过眼神去,咬着玻璃杯子,小声问:“你这么好看,有女朋友吗?”

时光似乎回到了从前,一点一点开始重叠。

他收起眼中的笑意,答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