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径直走到书桌前,从身后拿出一小叠纸扔在他的面前,段安晨一开始不以为然,余光一瞟,竟然是他派人去学校撕掉的那些宣传单,就是恋爱社的招新宣传单。尽管没有参加学校的社团活动,但是这些人际交往上的问题,他并不比别人生疏,他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个学校里社团并不是单纯的高中生参加的社团,它们的背后往往有庞大的财团支撑着社团经费的运转,换句话来说,就是每个社团有每个社团的花样,它们尽可能地吸引学生的眼球,从参加的人员中挖掘出与背后财团发展有利的公子少爷。也许在别的高中社团招新会利用海报宣传之类的手段,但在这儿那么做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
“你在学校里搞什么鬼?带的这个是什么?”母亲严厉的指责着他。
“这没什么,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只是看着碍眼,所以派人清理掉而已。”段安晨淡淡地说,“您每日公司大大小小的公事繁忙,怎么还有时间来管那么一点大不了的事情?”
“管理儿子本身就是母亲的职责!那么大的一个集团,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才懒得管!要不是你爸……”
没等母亲说完,段安晨就说:“爸爸之所以可以放心的离家出走,还不是因为您太能干了吗?不管是这个家,还是整个集团,只要有您不是就能好好的运转吗?对您来说,爸爸他不是一直都仅仅是一个装饰品而已吗?”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段安晨的脸上,他抬起头,看着母亲,冷冷的发出不屑的笑声,起身离开了书房。
“段安晨!你给我站住!给我站住!”母亲朝着他的背影低吼了一声,他面无表情的走着,丝毫没有停住脚步的意思,冰凉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从他的脸庞滑落。
朦胧的视线里,大得空洞的大房子,冰冷得好像坟墓。再华丽的装饰也会随着时间而变得陈旧,再多的佣人也不过是与自己毫无关联的外人。
段安晨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这个家让他累透了,外表看起来支撑起的多大的集团公司,内在的家庭却破碎得不成样子。
公司的大小事物一直都是由母亲掌权,三年前父亲离家出走到现在还是音信全无,接着几年身边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段安晨听说过父亲实质上待在国外与他的小女朋友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
段安晨就像是母亲的多拉a梦,他的身上承载了太多太多她想要的期望。
几乎从未感受过温暖的内心,逐渐变得像冰雕一般坚硬。
和同龄人比起来,他是那么地与众不同,从小就要学着处理各种文件与合约,甚至在课业之余最常去的地方不是游戏厅,而是高楼林立的高级写字楼群中间,钻进母亲为他特设的办公室,仿佛母亲生他就是为了将他培养成一个高层工作狂。
无法享受每个年龄段该经历的美好时光,也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朋友,或许他曾经有过一个,但是父亲离家出走的之后,接踵而来发生在他身上的车祸,把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那个人都抢走了……从何娜昏迷不醒开始,他就一个人面对喜怒哀乐,面对学习的机械化,面对工作的压力,甚至害怕过太用力呼吸的话,就再也喘不过气来。
段安晨的心一下子跌进了谷底,他全身瘫软地躺在床上,真想就那么睡去,然后再也不醒来……没有开灯的卧室里,黑压压一片。
段安晨闭眼摸索着枕头下常备的安眠药,他有力的五指握住药瓶,现在如果狠心将整瓶药丸都吞下去的话,应该就可以解脱了吧!
缓缓拧开瓶盖的手突然停止了动作,有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着,她说,我叫宝拉,涂宝拉。
她明朗的声音就像是射进他灰暗生命的一道阳光,段安晨猛地睁开眼睛,因为想起她而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这种情况已经很久都没有在他乏味无力的生活中发生了。
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要问自己:为什么在内心深处最寂寞的声音开始呼唤死神到来的时候,心里会有将那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女生留在身边的想法,仿佛只要她在身边就会安心,有她如溪水般清澈的双眼紧盯着,有她如婴儿般柔软的双手拥抱着……这难道是因为……段安晨侧身打开了床头的电灯开关,橘黄色的灯光侧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拿起秋何娜的照片,细细的端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