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2 / 2)

倾城别传 李李翔 2878 字 1个月前

谢芳菲冷哼:“有名无实矣。这分明是变相软禁,就近监管。”

秋开雨缓缓说:“秋某感兴趣的是,谢姑娘是如何提前得知萧鸾病危的消息?”说完,一动不动盯着谢芳菲的眼睛,锐如鹰隼。

谢芳菲猛地咳嗽起来,缓过来后胡乱说道:“小妹精通星象,自然可以从风云变幻中提前得知某些信息……”见秋开雨一味兴然地看着自己,再也说不下去,只得打住。他那种表情,叫她怎么鬼扯下去?

秋开雨平静地说:“谢姑娘不涉江湖之事,大概不知道,敢糊弄秋某的人一向没有好下场。”

谢芳菲心裏有苦难言,总不能告诉他自己知道所有的将要发生的大事吧,更是要被当成胡说八道,信口开河了,忙笑说:“秋公子严重了,开玩笑,开个玩笑而已,不用总是这么当真嘛。偶尔也要调剂调剂身心。说说笑笑,有益身心健康。”心裏却一个劲地在想该如何圆谎。

秋开雨没有出声,淡淡扫了她一眼,只那么轻轻一瞥,谢芳菲心头立即涌起一阵寒意,像是风刀霜剑。只得硬着头皮,懦懦地说:“明帝年纪也大了吧,老人家总是难免头疼脑热的。今天不病,明天也是要病的。所以,完全是——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死马当做活马医……”真是语无伦次,胡拉鬼扯了。停了一下,叹口气,又说,“谁还不是一样呢,生老病死,性命无常,反正谁也躲不过。”

秋开雨虽然犹自不信,可是倒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逼迫,意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当晚,两人随便吃了点干粮,就这么睡下了,不再有话。秋开雨兀自闭目运气,谢芳菲也不敢再去招惹他。

第二日一大早,秋开雨果然带她下山。谢芳菲伏在秋开雨的背上,只觉得像是腾云驾雾一般飞掠而下,但闻耳际风声呼啸,眼前一片云海苍茫。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真像踩在云端里,做了一个美丽的梦,妙不可言。只可惜彩云易散,好梦易碎。

谢芳菲站在山脚下,抬头仰望,群山巍峨高耸,连绵不绝,山顶隐没在云雾里,仿佛接天连地,直插云霄,不由得感叹:“此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秋开雨看着她,神情刹那间恍惚了一下,柔声叹气:“谢姑娘才气横溢呀,可惜身为女子。”乱世中的女人,尤为不堪,境遇凄惨。

谢芳菲不知道他为何无缘无故地叹气,听得这话,笑了笑说:“秋兄谬赞了。便是身为男子,没有生于高门士族那也是枉然。”等级森严的门阀制度,如鸿沟般不可逾越,就像这个混乱不堪的时代。

秋开雨点头:“不错,自魏晋以来,九品中正制度,不知埋没了多少人才。士族与寒门犹如天地之遥不可及。”随即冷笑一声,“可是,秋某偏要打破这种制度。真是可笑得紧,仅凭出身和门第就能决定一个人的能力?从未有这么荒唐的事情!自古以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谢芳菲闻言心中暗惊,只怕这个魔道的“邪君”不会只安心于江湖啊,从其言语间的豪气可见端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他想封侯拜相,亦或是问鼎九五?跟着也笑说:“秋兄有鸿鹄之志,实非常人。”想起“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这句话,秋开雨亦是这乱世里的英雄豪杰,趁乱而起,随势而飞。时世造就英雄。

谢芳菲在一家热闹喧嚣的店铺前停住脚,说:“秋兄,这家店铺专门经营女儿家的物事,你要不要也进去瞧一瞧?”她料定秋开雨不会进去,故意有此一问。这家铺子她熟得很,前堂后院,廊檐亭柱一清二楚。

秋开雨看见裏面果然全是女人,娇声笑语,熙熙攘攘的,柜台上摆着一些胭脂水粉、香油丝巾之类的物事,于是说:“我在外面等。”又提醒一句,“谢姑娘,秋某的耐性向来不是很好。”

谢芳菲只敢暗地里腹诽,真是难缠,表面上笑嘻嘻地说:“秋兄,小妹好歹也是女子,怎么连半点耐心都欠奉呢?”其实十分紧张,生怕他临时变卦。

秋开雨“哦”了一声,似笑非笑说:“谢姑娘,不如我们回去办一些正经事如何?”

谢芳菲不再说话,赶紧挤了进去,还回头冲他笑了一笑。不出半会儿,又钻出来,一脸讨好地问:“秋兄,可否借点银子?小妹是身无分文呀。”秋开雨递给她一锭银子,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无奈的表情。谢芳菲钻在衣香云鬓里,一边心不在焉地到处翻看一边寻找脱身的机会。千方百计,好不容易骗得他带自己下山,这么多人,正好浑水摸鱼,趁机溜走。抓住一个伙计问:“这有茅房吧?”伙计忙说有,指着后门说在后堂。谢芳菲对身边的女子笑说:“我刚听得小姐内急,不如和小妹一块去茅房怎么样?”那小姐思量了一下,点头和谢芳菲一道进去。那人身高体形和谢芳菲差不多。

谢芳菲远远地对秋开雨打个手势,笑着指了指后面,又指了指身边的女子,也不管秋开雨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他糊涂更好,本来就是要他晕头转向。然后谢芳菲和那个女子一起走进屋子的裏面,秋开雨也没有立刻跟进来,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两人进去一会儿,秋开雨还是不放心,站在门边上盯着,耳中听着脚步声并没有走远,于是放下心来。

先是那个陌生的女子背着他往后面去了,等了半天仍然不见谢芳菲出来,心中疑惑起来,听得裏面仍然有呼吸的声音,于是出声问:“谢姑娘,你怎么了?”半天都没有回答,隐隐觉得不对劲,一脚踹开木门,只见那个陌生的女子被绸带捆绑在地上,嘴唇也被堵住,身上穿的却是谢芳菲的衣裳。秋开雨顿时大怒,好一个金蝉脱壳之计,竟是如此狡猾!他也有点太大意,谢芳菲这样一个弱女子,确实没怎么防备,不然以他的精明,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没有见陌生的人走出大门,连狂乱的脚步声都不曾听到,那么谢芳菲一定还藏在院内某个隐蔽的角落。当下运起内力,扬声阴森森地说:“谢姑娘,秋某知道谢姑娘还在附近,还是乖乖出来的好。秋某的耐性相当不好,如果秋某数到十仍然不见谢姑娘出来的话,那么秋某就用整个店铺里的人为谢姑娘陪葬,可怨不得秋某今日大开杀戒。”整个屋子里的人突然鸦雀无声,惊恐地看着刹那间犹如魔星降临的秋开雨。有人不怕死,还未走出门槛,便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也没人看清秋开雨是如何出手的。吓得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人人面如死灰,心胆俱裂。

秋开雨当真开始数数,“一,二,三……”一声一声,像阎王的催命符,一锤一锤敲在所有人的心口上,待数到第九下的时候,整个屋里的人开始慌乱,有人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不顾死活往外跑,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经无声无息地躺在了地上,五脏六腑俱碎,尚睁着双眼望着门外,死不瞑目。秋开雨犹如地狱里的恶魔,吐出的声音像是结了一层寒冰:“谁还敢大声喧哗?”眼光所到之处,似一把利剑,所有人立即噤若寒蝉,战战兢兢。

谢芳菲紧张得呼吸几乎窒息,胸口胀得十分难受,就在最后一刻,她终于就要沉不住气站出来的时候,忽然听得一道柔和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不知秋宫主因何事大发雷霆呢?”如沐春风,温和舒适。说话间显然也贯注了内力,所以听起来犹如近在耳边。来的人葛巾长袍,身上无其他的佩饰,唯有腰间的佩剑十分醒目。神采内敛,面如冠玉,目如点漆,分外清亮,专情而隐忍。面对叱咤风云的“邪君”依然镇定从容,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