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臣原见萧衍连客套也省略直接直奔主题,也痛快地回答:“王爷初来乍到,有谁会想置王爷于死地呢?大人可能还对当初在建康差一点死于非命的那件事情耿耿于怀吧?这种明摆着的事情,还需要多想吗?”众多手下突然暴喝起来,宛如平空响起一阵惊雷,让人心惊胆战。
谢芳菲暗叹此子颇为懂得心理战术,先是故意刁难,让人心裏上矮一大截;然后以退为进,诱人上鈎;现在又是武力威胁,让人敢怒不敢言。摆明是不肯和气收场,没事也要找出一些事来。
萧衍沉稳得像是泰山,纹丝不动。脸上依旧淡然地说:“萧某已经找到真正的刺客了!”
众人都有些错愕地看着他,只有江臣原依旧冷笑说:“萧大人以为随便找个人来顶替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萧衍也笑说:“江兄以为刺杀王爷之后还能游刃有余地离开的刺客可是随便找一个人就能顶替的吗?”江臣原哑口无言,被萧衍反驳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可他见机极快,言语上一处在下风立即说:“那好,那就萧大人说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人选来,到时候就知道谁是真正的刺客了。”
萧衍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这个刺客就是江湖上臭名昭着的‘鬼影’刘彦奇!”众人吃了一惊,稍微有点经验的人都听过刘彦奇的大名,向来是神出鬼没,辣手无情,精于刺杀之术,少有失败。
江臣原得意地冷笑说:“那敢问萧大人,这刘彦奇再臭名昭着,和我们王爷无怨无仇的,为何又要来刺杀王爷呢?”
萧衍叹一口气说:“其实刘彦奇当日要行刺的人并不是王爷,而是在下。萧某和他素来有过节,当日还在建康的时候,他就曾经试图行刺萧某。若不是得陶弘景陶大师的倾力相助,萧某恐怕早就丧生在他的影子剑下了。”
众人听得更是惊讶,想不到刺客要行刺的目标竟然不是王爷,王爷只不过是倒霉地代萧衍挨刀而已。江臣原也料不到萧衍说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一回事。萧衍当日遇刺的事情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听说过,仔细想一想似乎合情合理。江臣原仍旧紧追不舍地发问:“江某素来听过‘鬼影’刘彦奇的大名,那是天下一等一的刺客,竟然也会将刺杀的对象弄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萧衍完全不顾在场所有人怀疑的目光,还是带笑地说:“刘彦奇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刺客。不过,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原本是将弩箭对准萧某一箭射来的,可是萧某在毫无意识的情形下突然上前一步恭请王爷先行入城,所以王爷才会无辜地承受此箭。诸位当时想必也在场,便可知萧某的话非是虚言。”
人群中确实有人暴出声音说:“当时王爷确实是和萧大人在谈话。”而江臣原那时候却刚好不在现场,根本没有反驳的权利。这时又听得自己这边大多数人已然相信萧衍的说辞,暗自不动声色地说:“萧大人既然这样说,那就只有等王爷清醒过来后再来查实好了。”
谢芳菲见一触即发的气氛已然缓和下来,连忙笑着说:“我是陶弘景陶大师的——嗯——弟子,对治疗伤势还有几分把握。这位是天乙真人的高徒容情公子,曾经和刘彦奇交过手,趁机也正好可以查探王爷所中的内伤是不是带有刘彦奇独门的内功手法。不知我二人可否进去看望王爷的伤势,也好尽快洗脱萧大人的嫌疑,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自己人啊。”谢芳菲当然不会疗伤治病,可是她有陶弘景给的那一小瓶疗伤的圣药,冒充半个大夫也没有什么问题,何况还有容情在一边呢。她主要也是想要从萧遥光的伤势上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没有想到江臣原想都没想一口就拒绝:“不用劳烦二位操心了,始安王府自然有的是好的大夫。王爷好不容易已经睡下了,大夫吩咐过绝不可以打扰到王爷安心养伤。至于今天的事情究竟如何,待王爷伤势痊愈之后自然会有交代。”
谢芳菲和萧衍一众人心裏都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将今天的突发事件兵不血刃地解决了。听到江臣原话里明显赶人的语气,谢芳菲想了想还是将一粒鲜红的丹药掏出来对江臣原说:“江兄,这是陶大师他亲手炼制的疗伤圣药‘成胜’,还烦请江兄交给王爷,对王爷的伤势想必会有一些帮助。”江臣原当然听过“成胜”的大名,就和陶弘景一样的如雷贯耳。沉吟数秒,还是接了下来,脸色缓和不少,说:“多谢姑娘的一番好意,江某先在这裏代王爷谢过姑娘了。”谢芳菲连忙说:“不用谢,不用谢,救人嘛,原本就是应该的。‘成胜’再珍贵也比不过一条人命重要啊。”心裏举手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说得一点都不错。江臣原的态度立时转变。
谢芳菲在路上不解地对容情说:“你觉不觉得奇怪?按道理来说,我们提出主动帮始安王察看伤势,江臣原没有理由反对才是啊,可是他毫不考虑地一言就否决了。难道是怕我们趁机下手加害萧遥光?谁会蠢得当着众人的面来害人呀!要害也是背地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啊。”
容情回答:“可能还是不放心我们吧。芳菲就当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了。”
谢芳菲笑说:“这句话说得好!管他呢,反正现在他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又疑惑地说,“只是不知道真正的刺客究竟是不是刘彦奇。”想了一会儿,笑了起来,对容情说:“这个刘彦奇一辈子恐怕都没有做过什么好事,反正也不差再多做一件。我想到那个凶神恶煞的刘彦奇居然毫不知情地替我们背黑锅,就忍不住发笑。当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是怎样一副精彩绝伦的表情。可惜看不到了!”
容情想到刘彦奇暗中吃瘪的情景也不禁莞尔一笑,随口说:“芳菲白天出去了一整天,不知道都玩了哪些好玩的东西?”
谢芳菲语气黯然下来,说:“我见到秋开雨了。”
容情骇然停下来,急忙问:“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谢芳菲颓然说:“你想问的是我为什么能安全无恙地回来是吧?其实我也不知道秋开雨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他既不抓我也不威胁我去取太月令,好像漠不关心似的。他说既然我三番五次地从他手中逃脱,再抓我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让我乖乖地将太月令交给他就可以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还以为是自己幻听呢。现在想一想,秋开雨必然有他自己打算。谁能猜到他的想法!”当然是故意地将后半部分发生的事情略过不提。
容情仔细思索半天说:“秋开雨怎么会放过你,这根本不是他一向行事的作风。而且太月令对他来说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谢芳菲好奇地问:“太月令对魔道中人来说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大家都想得到这个破玩意儿?也不怕得癌症!”
容情想了一下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有什么用。不过太月令一代一代地流传下来,于是就成了魔道至高的象征,现在是水云宫宫主的信物。据说有‘脱胎换骨,死而复生’的神奇的力量,只不过谁都没有见过就是了。”
谢芳菲想这种骗小孩的话也相信?只不过多年来成为魔道的一种精神上的象征和凝聚力,所以才被人为地神话罢了。问:“那为什么秋开雨没有太月令还是水云宫的宫主?”
容情说:“那是所有人不敢不臣服在他的淫|威之下。秋开雨是魔道中数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奇才,还不是急切地想要得到太月令以巩固他自己在魔道中的势力?魔道中的人对他也是敢怒不敢言。可见太月令确实具有一种号令魔道的力量,只不过是用在谁的手里罢了。当年的李存冷就是藉着太月令的威势被魔道中人尊称为‘魔帝’,没想到竟然死在秋开雨的手中。幸好那时候太月令不在他手中,不然说不定他藉着刚登上‘水云宫宫主’的余威一举一统魔道,那就是天下武林的不幸了。”
谢芳菲心想原来秋开雨一心想要得到太月令就是为了号令群魔,一统魔道。可是阴错阳差地,太月令竟然落到自己的手中,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秋开雨只不过是见时机还未成熟,所以也不急着逼迫自己将太月令交出来。
谢芳菲和容情走到大街上,见到一家小饭馆居然还没有打烊,走进去叫了两碗热腾腾的四川担担面,又麻又辣,寒冷的深夜吃得全身暖烘烘的。谢芳菲现在才有时间坐下来好好想一想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万般情绪一时萦绕在心头,如碗里袅袅升起的氤氲的热气,萧瑟凄凉,久久不肯散去。
容情刚要说话,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至极。谢芳菲抬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顺着他的眼光往后面看去,也不由得愣住了,心中气苦,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这裏狭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