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2 / 2)

倾城别传 李李翔 2852 字 1个月前

“一百年以后?芳菲,你倒是肯定!这种乱世说不定就这样彻底地乱下去了。反正乱也要活,不乱还是要活,苦的还是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老百姓罢了。就拿秋开雨来说,他倒巴不得越乱越好。北魏今天会这样混乱,还是他苦心经营出来的。唉……”说着是一声长长的叹息。谢芳菲心头百般不是滋味,秋开雨,秋开雨,反正是彻底地断了。为什么就连听到他的名字还是会心惊胆战呢!总会有那么一天,就连对着他也可以若无其事吧!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以前就说过,什么事情等过了十年八年以后都没有那么难以承受了。

俩人说话间已经出了洛阳的城门。谢芳菲看着任之寒,依依不舍的情感蓦然涌现出来。这个时代,什么通信工具都没有,说不定此地一别,永无相见之日了。她拍马上前,惆怅地说:“之寒,你这一走,虽然是一件好事,可是我们,我们说不定就再也不能见面了。隔着这么千山万水,哪里还有见面的机会。想起当初,我们好歹也是一路同甘苦,共患难过来的啊。你就这样走了,唉!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啊!”

任之寒震动了一下,重复道:“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芳菲,说得果然贴切。芳菲,将来你若是厌倦了这裏的打打杀杀、明争暗斗,就来塞外的大草原吧。那里虽然艰苦,可是自由自在。那里,有极蓝的天,望不到边的碧绿的草原,遍地的牛羊马匹,还有淳朴的人,你对他们好,他们会加倍地对你好。芳菲,不如,你和我一起回去吧。你就当我妹子,将来帮你找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比待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强多了啊。”

谢芳菲听得悠然神往,羡慕地说:“啊,之寒,被你这样一说,我真的很动心啊。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一首民歌,说的就是塞外的生活的。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我以前听到的时候,就很想去走一走,看一看,满心地渴望。现在听到你这样说,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你可要用好酒好菜招待我啊。我还要见一见你那个口里心裏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呢,看一看是不是很漂亮啊。我这个人向来喜欢美女的。”

任之寒满口答应,然后说:“芳菲,若不是你的那些话,我一定还留在洛阳。你说我现在回去的话,还来得及,如果继续执迷不悟,一切都完了。犹如当头棒喝,突然间使我清醒过来。洛阳,我来洛阳的这几年,现在想起来,就像是一个梦魇,埋在重重的轻烟湿雾里,一切都不甚清楚明晰。现在我终于决定回去了,就像守得云开见月明,拨开重重的烟雾,重见天日。我的心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轻松自在过。塞外,那才是真正的任之寒。骑马驰骋,弯弓射雕,还有茫茫的草原,现在想起来,就让我的血重新沸腾起来。芳菲,你还等什么呢,你既然喜欢塞外,就和我一起回去吧。这裏的人和事已经伤透了你的心了。等到你重新想回来的时候,将来再回来。”

谢芳菲低头微笑,半晌,然后说:“之寒,每个人似乎都有现在必须去做的事情。像你,你现在必须去做的事情就是赶紧回到你朝思暮想的故乡,不然就迟了,来不及了。而我,我谢芳菲也有现在必须去做的事情,不论要做什么,却还不是和你一起去塞外。但是,之寒,说不定将来我真的会去塞外投靠你呢,真的说不定。世事变化得太快了,难以预料。”

任之寒笑一笑,点头说:“好,我等将来你来找我们,你一定要来啊。你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小心城门关了,进不了城。”

谢芳菲哽咽着点点头,微笑说:“嗯,不会忘记的。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走吧,我看着你走。”

任之寒听了她这话,也惆怅起来,拍马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谢芳菲故意笑说:“你快去吧。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终于回去见心上人了,应该归心似箭才是啊。将来有心,说不定再次重逢呢。快去吧,小心迟了就来不及了哦。”任之寒不再说话,脚下一夹马腹,箭一般射了出去。

谢芳菲一直看着任之寒渐渐消失在远处,只剩下穿过的风。立在道口上,呆呆地望了许久。直到后面跟着的侍衞出声提醒,才跟着众人回城了。

陶弘景正在大厅等谢芳菲回来。谢芳菲走进来,喝了一杯茶,然后才问:“大师,我们明天就要回建康了,是走水路回去还是旱路回去?”

陶弘景说:“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我担心我们人还没有走出北魏的领地,元宏被杀的消息已经透露出来,路上恐怕不太平。本来就盗贼蜂起,如今更是乱上添乱了。所以我让拓跋桢派了一队精兵一路护送,直到雍州附近再沿汉水,然后取道长江回建康。”

谢芳菲点头表示知道,忍不住又问:“大师看拓跋桢真是要造反了吗?那北魏还有其他的什么人暗中不轨?”

陶弘景沉吟说:“我冷眼看他近日兵马调动得十分勤,王府的守衞分外森严,纵然没有二心,亦不怀好意。芳菲,你跟北魏有什么关系,你都要离开了,还掺和进来干什么?这种事情,不关心也罢。反正是乱,我们走了,眼不见为净。”

谢芳菲赔笑着说:“我哪里有本事掺和呀。我只是想知道,这元宏一死,北魏究竟有多少人马不安好心罢了。比如说拓跋桢,还有他身边的那个人,曾经将我劫走的那个人,叫什么的,我一时忘记了,野心似乎也不小。所以才问一下。不知道这其中最大的一股势力又是谁。”

陶弘景叹气说:“最有势力的自然还是太子元恪。我曾经见过此人,他还亲自向我求过丹药。安逸享乐,荒淫无度,和萧宝卷倒是有的一比。他是北魏名正言顺的太子,自然是由他来继承大统。其他人,亦不是省油的灯,看来北魏即将大乱,我们早走为妙。”

谢芳菲心忖,那么秋开雨当初轻易放过拓跋桢,还故意做给刘彦奇看,一定有他的目的才是。想了半天,仍然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算了,他的事,她不想再知道!他和她,早就一刀两断,从此萧郎是路人!

第二天陶弘景一行人离开洛阳的时候,其送行的排场可比王侯。前有开路军,后有护衞队,就连普通的老百姓也站在路边上夹道相送,可谓深得人心。谢芳菲坐在马车里,偷偷往外面看,心裏忍不住感叹。

陶弘景此人,就是一个奇才。炼丹制药也罢了,还聚众收徒,创立“茅山宗”,成为一代宗师;本人工书善画,精通儒学,天文地理、历史医学无所不通,似乎南朝的精华全部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来了。这样一个“谪仙人”,整天做的事就是炼丹,炼长生久视的丹药,是不是也是因为乱世的关系呢,只好寄情于其他事物。炼久了,受了影响,说不定将来真的成了世人眼里的神仙了,没准有人立祠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