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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婚事, 不知是哪个天杀的泄漏出去, 引得这些麻烦……”

乌雅家的丫鬟青锋一面利索地收拾包袱, 一面翻着嘴皮子抱怨连连:“要我说咱们早该走了, 回自己家住着多好!格格, 恕奴婢多嘴, 董鄂老夫人待您再好, 那也是外叔祖母,隔了好几层了。老爷才刚出事,今儿几个舅夫人就换了副脸孔, 也不想想以往我们家都是怎么待她们的!”

蓁蓁抚着晋安留下的一柄短匕,不以为然道:“随她们去吧,我们家要这些墙头草来做什么?早一日看清, 早一日撂开不管。”复又叹道:“也不知阿玛走到哪里了, 路上可还顺利……”

几个丫鬟听着动作一滞,都忍不住红了眼圈。都说行路难, 从青海到京城三千多里, 一路上天寒地冻、山穷水恶, 就是寻常旅行也得脱层皮。更何况晋安是解职待罪随钦差赶路回京, 还不知是怎样的煎熬呢。

蓁蓁合上匕首, 想了想说:“叫听差处挑几样礼物,并帖子一同送到五公主府上, 说正月十九我请姐姐到法源寺吃素斋。让她想办法,多少照应着些。”

红缨疑惑道:“格格, 五公主夫妇俩都是过神仙日子, 凡事不管的。何不直接找十四爷?”

蓁蓁无语道:“傻丫头,我们避嫌还来不及呢,还上赶着进宫求人,戳万岁爷的眼?正是因为五公主不管事,才让她帮忙递话的。”

红缨仍是一知半解,旁边青锋拿肩膀撞了她一下:“格格什么时候错过?就你脑子笨,还多嘴。”说完打起帘子出来,正准备去传话,抬头却见董鄂赛珲站在门边,似有张望之意。

青锋轻声惊呼,赶紧放下帘子,带怒扫视对方:“表少爷?您怎么到内院来了?我们格格正在歇晌。”又骂守门的粗使婆子:“都是死的不成?表少爷来了,也不通报一声,把主子撂在风口上干站着!看我不回了老太太,打发你们出去!”

明着是骂婆子,实际上却是暗讽赛珲不守规矩。屋里蓁蓁跟红缨对视一眼,都觉得解气。

赛珲不由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过是恰好路过,来瞧大妹妹一眼。既然她睡着,我这就走了。”

他说完瞄了一眼门内,才抬脚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蹭,终于听得屋里蓁蓁的声音:“青锋,怎么跟表少爷说话呢?没规矩的,还不快请表哥屋里坐。”

赛珲大喜过望,低头进了屋,往内间一瞥,但见薄纱画屏上投着一个窈窕的影子,整个人便酥了大半:“妹妹好,前儿送进来的东西,妹妹可喜欢?听闻妹妹要回家去了,可是有人怠慢了你?”

蓁蓁让红缨站在屏风前,捏帕拭泪故作柔弱状,自己躲在帐子里捏着嗓子配音:“唉,难为表哥还惦记着我。如今我阿玛落难,外面落井下石的人不知凡几,也就你还把我放在心上。”

赛珲得了这话,更是喜得无可无不可,双面炯炯,就差把那屏风盯个洞出来了:“妹妹若在府里待得憋闷,不如随我出门骑马散心。我们幼时也是常见的,何苦隔着这劳什子说话?”

“唉,我何尝愿意这样?只是我阿玛好生糊涂,平定苗疆的功劳换来了免选资格,却将我许给一个汉人,叫我怎么敢跟你见面?他素来敬重外祖父(彭春),这样的事必然是和外家商量过的,舅舅们怎么也不劝劝他?”

赛珲听了不由叫屈:“何尝没有劝过?要我说姑父这事的确做得糊涂,当初他还瞒着我祖父(彭春),只请示了叔公(费扬古)他老人家。还是叔公去世前说起要给你添嫁妆,我们一打听,才知道他竟把你许给了岳家!”

竟然是这样!蓁蓁心下冷笑。难怪呢,许婚的事姑母和十四哥哥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六七年了都没泄漏,偏偏这个当口漏了出去。

她继续语带娇泣:“原来如此,终究是我没福气。青天白日的,也不好留表哥多坐。倒是正月十九我要到上源寺祈福。深山孤寂,要是路上偶遇亲戚结伴同行,也是一件幸事。”

赛珲登时狂喜,也不纠缠了,跳起来扬长而去。

“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凭你也配!”红缨在后面狠狠地淬了一口,又红着眼圈道,“他一个男人怎么就青天白日闯到内院里来了?满院子的奴才都是瞎的不成?分明是他们对您和岳家的婚事不满,想趁老爷出事搅了这门亲!”

“谁叫我阿玛无子?拼死拼活打下的名声,迟早是要便宜外人的。“蓁蓁冷笑。

“那表少爷?”

“对外口风严实点,就说我们去上源寺。”蓁蓁哼道,“吃饱了撑的,正好叫他活动活动,吹吹雪风,醒醒脑袋!”

“对!只是白跑一趟,还便宜他了呢!”

众人仿佛得了主心骨一般,中气十足地应了。蓁蓁去辞了费扬古和彭春的夫人,一个人抱着手炉坐在马车上,才觉得铺天盖地的疲惫和恐惧汹涌而来。

人丁稀少,这对一个满族贵勋家庭来说,是致命的影响。只是前面十三年,晋安的快速崛起掩盖了这个问题,她得以在父亲的荫蔽下,顺顺当当地做大小姐,轻而易举地得到一桩圆满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