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打架, 尤其是逮着一个皇子来打的事情，其实不管是九阿哥还是十阿哥都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不是他们恃宠生娇, 或者不把四爷放在眼里，单纯是觉得孩子之间打个架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吗？搞得好像谁小的时候没有打过架似的。

四爷等人：“……”

他们就没有。

九阿哥：“……”

十阿哥：“……”

总之事就是这么一个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九阿哥和十阿哥觉得按照四爷的心胸，他根本不可能计较这样的小事。

事实上四爷确实是没打算和弘景弘暄他们这些侄子们计较，正如九阿哥他们所想的那样，打个架而已，多大的事？

之所以处罚弘景他们, 不过是因为告诉他们打架不是一件什么值得夸赞的事情, 而且上书房是给他们念书学知识的地方, 在那儿打架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但是不跟这些皇侄们计较, 四爷却觉得可以跟这些皇侄们的阿玛计较计较，比如说这九阿哥和十阿哥。

四爷让其他人将自己的娃都领回去之后, 让九阿哥、十阿哥和十三阿哥先留下来, 至于弘昀弘景和弘暄三人则到一旁的偏殿候着。

等其他人一走，原本被挤得满满当当（并没有）的养心殿顿时就空旷起来了。

按理来说, 四爷登基之后应该搬去乾清宫办公的，只是乾清宫作为康熙死前办公和生活的地方，留下了太多太多有关于康熙的遗物了，四爷不忍也不想破坏, 所以就干脆将办公和生活起居的地方定在了养心殿。

“四哥，你把人都支走了, 就留下我们哥仨, 该不会是想要找我和十弟算账, 还想让十三弟看热闹吧？”九阿哥觑了四爷一眼，然后道，“丑话我可说在前头了，这弘昀打不赢弘景的，得从弘昀自个儿身上找问题好吧？总不能怪我们弘景年纪小却本事大吧？”

九阿哥说完，一旁的十三阿哥忍不住笑。

“朕说什么了吗？”四爷扫了九阿哥一眼，然后道，“朕一句话都没说，你倒是叭叭把话说完了。”

“我这不是怕四哥你把话说出口了不好收回嘛，毕竟天子金口玉言的。”九阿哥表示自己都是好心，好心而已。

这话说得……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信。

不过信不信的不重要，因为十阿哥和十三阿哥不会玩拆台，而四爷也懒得跟他比较这个，开口道：“朕留你们下来，是想跟你们谈谈曹、李的事情。”

这曹、李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姓氏了，不提天下人，光是这入朝为官的人，姓曹或者姓李的就不止有多少，但是四爷一说，九阿哥他们一下子就知道了他说的是江宁曹家和苏州李家。

这两人既是康熙的心腹大臣，又是亏空公款的蛀米大虫，而四爷最憎恶的是什么？

就是贪腐。

所以四爷还没有说什么，只是提这两家，九阿哥他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只是……

“四哥，这皇阿玛才刚驾崩不久。”十三阿哥提醒道，要知道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道，可谓孝矣。

康熙登基之后为什么那么善待、孝顺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嫡母？一是看在孝庄文皇后的面子上，二是太后自己不作妖，三是因为大清讲究孝道。

别以为作为天下之主就可以肆无忌惮了，这当皇帝的就没有几个是冲着遗臭万年去的，谁不想名留青史？

所以十三阿哥理解四爷，却也不得不提醒他。

“朕知道。”四爷也不是没有考量的，但是最后他还是决定从心，“但是三年的时间太长了，国库空虚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上次清缴国库欠款的时候确实是收回来了一大笔钱，让国库喘口气，但是也仅此而已，若是一旦要打仗的话……”

“打仗？”

这下不止十三阿哥，就连九阿哥和十阿哥也是一愣，齐齐看向四爷。

四爷道：“准噶尔向来不安分，出兵进攻是一定的，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四爷这么一说，九阿哥他们就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着急着要收拾曹李两家了，毕竟如果真的要打仗的话，那么国库的那点钱确实是不够使了。

四爷未雨绸缪并没有哪儿可以指摘的地方，十三阿哥他们刚刚反应那么大不过是因为康熙生前十分重用曹李两家而已，收拾他们四舍五入就等于对康熙不满。

同样的事情如果换在别人身上的话，那么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了，所以问题不是出在收拾上，而是出在收拾谁上。

既然如此……

“四哥，这亏空也不止曹李两家亏空而已，所以既然要追补亏空的话，那倒不如全面追补好了。”九阿哥给四爷出了一个“馊”主意，“这样一来，就不是只针对曹李两家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九哥你太坏了。”十阿哥一听，忍不住大笑，“这样一来，那帮玩亏空的蛀米大虫巴不得四哥只针对曹李两家了。”

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四爷和十三阿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本来四爷是打算只收拾曹李两家的，之所以留下九阿哥他们跟他们说这件事就是想跟他们提前打个招呼。

因为四爷很确定这个旨意一下，肯定会有人蹦出来拿孝道压他的，这个时候四爷就很需要帮手了。

但是四爷哪里想到九阿哥居然想了这么一个损招儿（bushi），直接从源头上掐断了其他人蹦跶的机会。

“九弟的这个办法好，既然如此，那么这清查钱粮，追补亏空的任务就交给九弟你和十三弟了。”四爷一锤定音道。

就只是出了一个主意的九阿哥：“……？？？”

不是。

那个……

他出主意不是为了给自己揽活儿的好吗！！！

九阿哥严重怀疑自己被四爷打击报复了，他有证据的！但是有证据也没用，因为他拿四爷没办法。

康熙驾崩而四爷继位，这对别的兄弟来说或许是有区别的，因为龙椅上坐的是自己的亲爹还是兄弟是完全不一样的，然而对九阿哥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康熙是他爹，四爷也是他“爹”，甚至这个“爹”比那个爹还要更加望“子”成龙。

只想当米虫的九阿哥：“……”

他真的是太难了。

得亏这话九阿哥只是在自己心里想想，顶多也是在私底下跟柔嘉抱怨一下而已，否则要是传出去的话，早就被人骂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要知道如果四爷不是存着想要栽培他的心的话，他何必把时间浪费在九阿哥的身上？早就让他自生自灭了。

同样的道理用在弘昀身上也适合，给九阿哥他们派了差事之后就把他们“赶”走的四爷转身就让弘昀过来了。

同样都是自己的儿子，四爷不可能只疼爱弘晖一个而不疼爱弘昀弘时的，但是他也必须承认，弘昀和弘时两个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一个弘晖。

弘时就不说了，现在才五岁（虚岁），什么都不会只会傻吃傻喝的，但是弘昀却不算小了，可是从今天的事情看来，他甚至还比不上只会傻吃傻喝的弘时。

至少弘时还有天真善良，但是弘昀呢？简直又蠢又坏。

作为亲爹，四爷实在是不想用这么刻薄的话来形容自己的儿子，但是弘昀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四爷想夸都找不到夸的点。

弘昀不知道四爷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皇阿玛看向自己的眼神让他心里又慌又怕，说实在话，弘昀本身就不是一个胆子特别大的人，尤其是在四爷面前，再加上他今天又做错了事（虽然他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因此更是整个人都显得战战兢兢的。

看到弘昀这个样子，许多话到了嘴边又被四爷咽了回去，他问道：“《弟子规》会背吗？”

“会，会的。”

“那你背几句来听听。”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弘昀背到这儿，四爷就示意他暂停，然后问道，“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首先要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姐妹，其次要谨言慎行，一诺千金……”弘昀解释完，就听到四爷问他，“既然你会背，又知道是什么意思，那么你今天为什么还要找弘景的麻烦？他不是同样也是你的兄弟手足吗？”

作为过来人，四爷其实也知道别说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了，就算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有可能反目，比如说他和十四阿哥，就像是天生的冤家似的，总是不对盘。

更别提弘昀和弘景不仅不同母更不同父，只是同一个玛法不同一个玛麽的堂兄弟而已。

但是与人交好并不是看血缘的，四爷和十四阿哥的关系确实是不好，但是不能否认他和九阿哥他们这些异母的弟弟们倒是关系亲近。

再加上弘景也是四爷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的品性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所以弘昀这样做，四爷自然是不高兴了。

“你不喜欢弘景，没问题，朕也不会勉强你，但是你无缘无故就找弘景的麻烦，甚至拿身份压人，你有想过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四爷说到这里，见弘昀怕归怕，但是却还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当下心里的失望更浓，浓到四爷已经冲淡了想要对他进行说教的欲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