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晴回来了。”
光头给我发这条短信的时候,我正在喝水。看到短信,我的手居然连水杯都拿不稳,水杯碎了一地。
自从我答应不去实习,庄离就把手机还给了我。
偶尔光头会在节日的时候发来祝福短信。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孙晴还会回来。
她能去的地方也只有那个修车厂。
于是我换了衣服,打了辆车,去修车厂。
其实挣扎了好久,我是不想去的,我们俩已经成为陌路,当年的好友情谊早随着苏经年的死而一同死亡,见着了又该怎么面对,又能说些什么?我怪她害死了苏经年,她也怪我夺她所爱,但综合种种来看,其实她付出的代价比谁都惨重。在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之后,也许我想通了一些事情,心裏有些东西慢慢地淡化了,又或者内心深处我还是想见见她的,所以我还是去了。
那么久没见,也不知道孙晴究竟成了什么模样。
光头似乎知道我要去一般,早早地在修车厂的门口等着。不过,他蓄起了头发,再也不是光头,看上去还是帅哥。
我难得露出笑意,朝他打招呼:“嗨,光头,好久不见。”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有些郁闷地说道:“我已经长出头发了,早就不叫光头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说实话,跟他认识这么久,除了知道他叫光头,还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叫左志勋。”
“还是叫光头比较顺口。”
光头一脸无奈地领着我走进修车厂的地下室。
光头说修车厂还在开,只是已经没有地下赛车了。最近几年交通管制严,法制也很严格,他的兄弟们除了偶尔在深夜里飙车,都四散去干正经的事情了。少年时候的热血早已不在,现在老老实实地向现实低头。
来到地下室的时候,我看到孙晴斜靠在一辆车上抽烟。
她真的变了很多。
孙晴原来及腰的长发变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发,还染成了酒红色。左耳打了五个耳洞,戴着耳钉,鼻子上还戴着闪闪发亮的鼻钉。指甲涂成了宝蓝色,看上去十分妖媚。她穿着黑色的T恤,外面套了一个小马褂,下身穿着黑色紧身裤,将双腿包裹得玲珑有致。脚下踏着一双马丁靴,走起路来,鞋上的流苏不断地晃荡。
她化了很浓的眼妆,整个人看上去像头桀骜不驯的狮子。想不到孙晴去了一趟西藏,再回来已经变成了这个模样。
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会这样,稍微愣神之后,便笑着打招呼:“你回来了……”
“对啊,我回来了。”她缓缓吐了一口烟,饱满的红唇看上去很迷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有几天了。”
我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再问什么,我和她之间已经生疏到如此程度。
她抱着手臂,围着我转了两圈,啧啧道:“你还是那么漂亮,风骚得跟朵花一样。”
孙晴的话语带着刺,我便知道她还在怪我。
“你还在怪我?”
“我可不敢,你身后有那么大一座靠山,我可惹不起。”她俯身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你知道我和他曾经有过什么肮脏的交易吗?”
“我知道。”
孙晴站正,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原来还以为你有多么爱苏经年,想不到也不过如此,我真是替他不值。丁蓝尹,你就跟一条哈巴狗一样,谁丢你骨头,你就跟谁。”
她的外貌变了,毒舌这一点还是没变,损起人来含枪带棒,毫不客气。虽然说话难听,但我不得不承认孙晴一下戳中了要害。
此生和她看来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于是我平静地回答道:“谁也没办法控制另外一个人爱谁。还有,如果我没记错,苏经年是你亲手推下楼摔死的。”
她毫不客气地撕开我的伤疤,我也毫不犹豫地回击。
果然,孙晴听到最后一句当即变了脸色。可是她没有发火,反而问我:“我曾经唯一的好朋友,你不如猜猜我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你回来有什么目的?”
她笑靥如花地回答道:“我要你和庄离去陪孤单的苏经年!”
“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做回朋友吗?”我最后一次看着她的眼睛,悲伤地问道。
她终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冷声回答道:“自从我在你酒里下药的那一刻起,我和你之间注定做不成朋友。还有,丁蓝尹,你别装作一副白莲花的模样,你这个样子只会让人更加恶心。”
“对不起,这辈子我欠了你……”
“丁蓝尹,你欠我的这辈子都别想还清!”
我欠孙晴一句对不起,也欠她一生的幸福。可是,我的幸福也同样没有了。
光头送我出来的时候,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之间会变成这样,原本只是想让她能够开心一点。”
“这不是你的错。”
孙晴变了,我也变了,谁都回不去当初。
“她脸上的笑都是假的,让人心疼。”
当光头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扭头去看他,带着几分笑意戏谑道:“如果你喜欢孙晴,拜托你给她幸福。”
光头扭扭捏捏,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道:“这个不用你说,我都知道。还有,对不起,她回来是因为我发短信说看到你和庄离很幸福。”
我看着浅蓝色的天空,缓慢地说道:“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
原来,在旁人眼中我依旧是幸福的。只可惜,那些都是假象。
回去的时候是光头开车送我回去的。走到半路,我胃里一阵倒腾,急忙叫停车,然后下车扶着一棵树吐起来,似乎要把五脏六腑全部吐出来一般,眼泪都流了出来。
光头递过一瓶矿泉水,我急忙接过来漱口。吐过之后,光头扶我在路边坐下,关切地问道:“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脸色苍白地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不去了,大概是凉了胃,缓几天就好了……”
事实上,这是怀孕的妊娠反应。孩子仿佛知道我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在肚子里闹腾得很厉害。
我恨不得每走一步都抱着马桶,所有东西都吃不下去。可是只要庄离在,孩子就不会太闹腾,偶尔想吐也被我硬生生压回去,庄离也没怀疑什么。
光头发短信问我要怎么追孙晴,我拿着手机不知道该回什么才好。
孙晴已经变得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透。明明她脸上带着笑意,却是冰凉刺骨。如果她的回归只为报复,其实没这个必要。
如果光头能解开她的心结,孙晴终究会走出她自己建造的困境。
于是我发短信说:“她的软肋是苏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