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州下土·亳郡明扬县的一处小镇,银月照着镇外一处占地数亩的大宅。院子里有庄客巡逻,虽不能配刀,却可持棍,偶尔窃窃私议:“最近庄主奇怪……引了那么多客人。”“还有个漂亮的女人,不知怎勾搭上庄主,原来就收纳的两房夫人,都泛酸说怪话了……”“啧,原以为那面未婚妻反悔退婚,两个小妾都指望抬正,谁会想着半路杀出……嘘,他们过来了。”几个身着道服的青年男女过来,当首一个年二十三四的青衫女子瞥了眼这几个普通庄客,没有说什么就过去主屋。但到了主屋里,人影莫名消失不见。只有脚步声还在地下轻轻下移,原来是个漆黑甬道,甬道的尽处,又是个铁门。门背后,火把插在两壁燃烧,红光腾腾照亮着密室,二三十个道人围坐里面,对着一张县治地图说话。标红的信息在几处主要城镇间串联,县城里更罗列着驻军兵力、武库位置、屯粮仓点等军事信息,叫人心惊。突有“铮铮”的敲门声,密室里的声音就停下来,看向铁门。法阵隔离着内外神识,掩藏秘密的同时也不方便对外探查,此刻至少有一半人站了起来,手按剑柄。剩下一半手里捏了法诀,无声无息间就是默契的阵列……这时才能发现他们座位特殊,任何人到门口的直线距离都不受阻挡,这让有可能的来敌一冒头就会遭遇全面集火打击!“谁?”没有回应,敲门声继续,节奏规律三长七短,听着这个,众人暗松口气,这是暗号,如果有人回答,无论什么话,都是敌人,格杀勿论。这时,就有个道人过去开了门,见外面四个男女道人簇拥的一个面容白皙青衫女子,枯燥的密室环境骤见丽色也是眼睛一亮,摄于对方强大的气息不敢多看。这道人只低声问几句,就回来对会议桌上首的一个壮硕汉子说:“韩真人,祭祀仪式的灵阵已准备好。”语气都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对于修士而言,这种情况只意味着实力。“我等这就过去……”这个汉子看了一眼外面陌生女子,确认了熟悉气息,手松开剑柄。青衫女子守在外面,等这人出来就挽上他一只手,轻轻说:“子维,这次要是还没回应……我们就去联系别处吧,转生以来才半个月时间,一县之地就寻找到一百多个同伴,不可能是巧合……”“师妹说的是。”韩子维点首,言辞很少,看那女子的目光很柔和。昏暗的地道环境后气氛有些沉暗,几次并非不可议论的失败,两个道侣谈论判断时也没有隐瞒别人,可后面众人听着这些心事重重,都没有心思说话了。他们都夜能视物,最后出来的人才带上火把,红光就照亮了周围,走廊墙壁是很粗糙的泥土夯实,角落甚至有着苔藓,显是有些年,应是过去大户人家,为了躲避兵灾而挖出。但到了一处岔口时,见得一个地下大厅,墙壁俱是新土,还有粗糙的木板结构支撑,匆匆新挖出来的样子,一切很简陋,黑暗中隐见得三点红色星光。当火把沿墙点燃各处灯烛,见中央是个非常精致的汉白玉祭坛,繁复的符文中间汇聚作一个“汉”,祭台上相对而立着两尊巴掌大的白玉雕像,三支燃香的火头一明一暗,显是刚才的三点星光了,烟气渺渺遮蔽着雕像的身影,隐见得一个黑白冕服的丽人雕像和一个玄黄冕服的男子雕像,相对而视的样子,看不清楚面容。“余等汉臣于此异界祈祝!”众人都是神色肃穆,顺序拜上,一丝不苟的叩拜,一种气息波动,冥冥光辉凝聚雕像上,要沟通着。祭祀流程到了尾声,台上一对璧人雕像的气息不稳,始终没有真正回应,所有人心中,都有些失望和疑惑,有人思索着说:“看来,确实有哪里不对……”“我们身体,不是传说中阳化后恢复自己年轻的身体。”青衫女子摸摸自己脸颊,叹一口气,感觉自己在师兄面前吸引力减弱的样子,女子无论何时都会在意青春,她自是第一时刻想到身体问题。有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目光闪动智慧,沉吟:“这个地方感觉很奇怪,和陛下描述的天外天不一样……”“会不会是……我们世界重生?”有人突发奇想,也引得一阵讨论:“不排除这种可能,或陛下已召唤过一次,这里重新开始成遗忘之地……”“我觉得不像……这个世界总感觉对我们不友好,我邵元胜转生在快饿死乞丐身上,韩真人原身受父母双亡和未婚妻退婚打击一蹶不振,秦安下雨天赶路都差点让雷电击中,一点都不安全……似我们是入侵者一样。”众人议论纷纷提出各种冷门猜测和预计方案,渐渐有人将猜测放在自身:“沟通不成,还有一种可能是族气过于稀少,和几亿人口怎能比……需要找到更多族人。”一番交流,还是以这种判断最具有可行性,毕竟改变自己比改变世界容易。于是韩子维就说:“我们准备一下,朝廷目前对地方控制不力,可以分成四个小队散去临县寻找族人……都带上本县军情图册,万一在别县遇到同伴就可合并地图,今后会有用……”叮——一声清脆的钟磬鸣响,骤出现众人耳侧,一只小铃铛在门口晃动自鸣。所有人脸色微变:“有敌人!”“咦……难道事泄?”青衫女子皱眉疑惑,她心忖本县造反还未发动,这湘朝警备涣散,不可能如此敏锐才是……至于内鬼,更不可能了,能受大汉国气选中转生于此各行业英杰,未必都能以世俗善恶来评价,但惟不会是汉贼!但外面院子里已传来刀剑交击声,剑鸣清越犀利,夹杂着房门破碎的声响,显是普通庄客挡不住来人突袭。通道里值守的四五个青年男女就先奔出去,这时已经听见呼喝:“尔等私设淫祀,哈哈,随便逛逛都让我们清元剑宗给发现了……还不立刻授首,捣毁淫像!”众人闻言面有怒色,皆看向修行最高的韩子维。韩子维脸色冷酷,示意众人稍待,回想下这县里,这清元剑宗是首屈一指,又问上面几个同伴:“来了几个人?”上面传音说:“三个剑修,其中有个剑道真人,我们实力未复拦不住他。”“一个真人?别让敌人发现没有武力同伴,引他入地道……”韩子维无声抽出剑,想起些,叮嘱:“别吓跑了。”“是!”急促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瞬息间跨越地下走廊,这清元剑宗真人气势汹汹扑进这厅法阵范围,正准备击溃料想中的乌合之众,迎面一看,却见三十人,都列成了剑阵,杀气凛然……“该死——弟子误我,这是军阵!哪里是什么散修密会!”这清元剑宗真人大惊下,瞬间十几种削弱法术落在他身上,又十几道剑光配合紧密突破他的剑圈。其中一个壮硕汉子剑气凶猛竟丝毫不下于他,连着击碎了两层金甲符,与掌门师兄相比都不差了,而后面还有术师手现各种攻击法光。他知道撞到了铁板上,将剑圈一撤,怪叫着剑遁回跑:“你们私练军阵图谋不轨,等我引朝廷大军来踏平你们——”“噗”,有两道身影与他一样快速,一个是刚才剑气凶猛的剑道真人追的最快,锵的两剑交击火花四溅,直接打出了剑遁状态,清元剑宗真人顿时亡魂大冒……怎可能,这种剑术就算阴神的掌门师兄都使不出来!“师妹!”韩子维立刻喊着。一个青衫女子也已追至,手现雷光向敌人后心,一下透心而入。瞬息间,五脏六腑焦黑一片,这清元剑宗真人整个人面色黑红,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倒下,回光反照一样清明起来:“你们敢杀正封真人,我死在这里……师门和朝廷都不会放过你们……”火光爆裂迅速吞没了他身影,灰烬四散飘摇,众人出了地道,外面两个练气剑修击杀当场,就看为韩子维,不仅仅是他修为最高,也因他转生后这身体是庄园主人……虽倒霉遭遇退婚事件而被同族嘲笑,但终还是保有父母遗留下的财产。青衫女子也轻声问她的道侣:“子维,现在该如何?”时夜已深,天幕深黑不见星光,万籁俱静,韩子维收剑入鞘,望着远处黑沉沉的清元剑山,说:“确实非常奇怪,随意集会都会被人撞破事情……还是刚才计划,趁夜准备收拾撤退,金银细软分散给各小队,我带一队,师妹带一队,邵元胜带一队,秦安带一队,烧掉庄园免得让敌人发现蛛丝马迹……”“我们走了就没有大事,不能让湘朝警觉起来对别处同伴不利,至少在弄清楚这世界古怪前,必须绝对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