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摸了摸胡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早该下山了。我知道你和你家有点芥蒂,可那到底是你的家,如今家里有难,你也当尽一份力才是。”
夏庭秋抿了抿。他虽有叛逆之心,却极尊重师父的。既然师父都开了口,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师父又说:“你把阿雨也带去吧。”
“我?”我叫。
师父说:“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况且南海比山里温暖得多,也有利于你休养。你三嫂要给你说亲的事我也知道了,你年纪不小了,呆在山里也不妥当。跟你二师兄去外面走走,找门合适的亲事吧。”
“师父!”我嚷嚷,“你这么老提这事,我说了我不嫁……”
“那我就带阿雨一起去吧。”夏庭秋抢了我的话,“夏家在南海那么有名望,她作为我的义妹,不难找婆家的。”
“二师兄!”我气得跳脚。
夏庭秋安抚地拉了拉我,“好了,说定了。我们明日出发吧。”
他转头回房间去了。我追了两步,站住了。
我看得出他心情很不好,不好意思再去打搅他。
夏庭秋和老家的关系似乎并不是很好,所以这些年来要不游走四方,要不住在山里,很少回南海去。如今迫不得已要回家,想必十分烦躁。
大嫂帮着我收拾行李,又包了药让我带着路上吃。我身子虽然没好到当年那程度,可也没什么大碍了。大嫂只嘱咐我不能伤风着凉,不可运动过度,又说海边鱼虾好吃,却不可过量。我听着她絮絮叨叨,不由想到了我早逝的娘,心裏有点发酸。
“在夏家,估计不能像在这裏那么自由。”大嫂理了理我鬓边的头发,“不过你的终身大事,早日解决的好。”
“小姑姑,”小冬拉着我的袖子,“我今晚要和你睡。”
我笑着把小侄子抱了起来。
夜晚,小冬睡着了,我悄悄溜出来,爬到屋顶上。
夏庭秋独自坐在那里,身上披着一层月光,背影有点寂寥。
我走过去坐下来。
“都收拾好了?”夏庭秋看了看我,“路上起码要花大半个月,你多带几件衣服。”
“大嫂都给我收拾好了。”
“你也命好,走哪里都是衣来伸手的命。”夏庭秋嘴角弯了弯。
我笑了笑,陪着他一起看月亮。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庭秋才轻声说:“我八岁入山,至今已有十六年了,只回去过三次。一次我娘去世,一次我爹去世,然后是去年我大嫂去世。”
“你在忧愁什么?”我问,“你大哥出家了,现在你是一家之主了,你还忧愁什么?”
夏庭秋扬手,把手里的小石子抛了出去。石头远远落在水潭里,把镜子一般的水面击出一片碎光。
“我当年被大娘毒打,我爹只好把我远远送走了。那时候我就想,我终有一天还会回去的。我会掌管这个家,会让我娘过上好日子。”他笑了笑,“后来渐渐大了,也看开了,把这口意气放下了,没想机会却真的来了。可惜我娘死得早,没能看到今天。”
我坐近了点,依偎在他身边,头靠着他的肩。
“二师兄,记得四年前我刚醒来的时候,晚上想起我娘,总会哭。那个时候,你总是拿被子裹着我,抱我去外面透气。你说我娘这样的人,一辈子和善慈悲,死后必定不会在地狱徘徊不走,肯定会早早投胎去好人家了。我想,你娘也一样吧。所以即使她看不到,可只要能过幸福日子,也就没有什么差别了。”
“嗯。”夏庭秋伸手把我搂进怀里。
我们俩依偎着,久久没有说话。
日次是个亮阴天,正适合赶路。我和夏庭秋拜别了师父和大师兄一家,下山而去。
夏家其实派了人过来迎接未来的当家,马车就停在山下。那个黑壮的家丁见了我,立刻一声:“少夫人!”
我吓得跳开老远。
夏庭秋把我拉回来,对家丁说:“这是我义妹,你们叫她六姑娘吧。”
我想我的陆也做六的意思,叫我六姑娘正好合适。
我们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十多天后,到达了南海,我二师兄夏庭秋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