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皇嗣之争计中计(1 / 2)

清宫谋 莲静竹衣 2571 字 3个月前

安亲王岳乐奉诏进入武英殿的时候,正看到少年天子与领侍衞内大臣索额图、曹寅等人带着一众侍衞在练布库。

“来,谁也不许让着朕,今儿赢了的重重有赏,输了的都拉出去打板子。”康熙大声说道。

饶是如此,侍衞们仍不敢拿出全力与皇上力拼,一个一个被康熙摔了出去。

“废物。”康熙停下手,接过顾问行递来的手巾擦了擦汗,看到岳乐,“叔王来了?”

“来了一会儿,看皇上正在兴头上,所以未敢出言。”岳乐此时方恭敬如常地正式行礼。

“免了。”康熙示意内侍为岳乐看座、奉茶,两人坐下之后,康熙问道,“叔王可知道今夜朕宣您入宫,所为何事?”

岳乐对此不置可否,只说道:“刚才臣进来的时候,正听到皇上说,那些小布库们若是没拿出全力,必要重罚。皇上还是先罚了他们才是。”

此语一出,殿内瞬时安静下来,康熙对上岳乐的眼睛,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岳乐虽然也是文治武功双全之人,也是意志如铁胸怀大略的勇士,但是他又有着如水的性情,因为悲天悯人心系苍生而被百姓称为“贤王”,也因此被满大臣和铁帽子王们认为异类,认为像个汉人,耻之为伍。

但尽管如此,丝毫无损于他的才干与智慧。否则,父皇临危前,也不会想将皇位传给他。虽然每次想到此事,康熙心中难免不悦。

岳乐静静地对上天子的龙目,他的目光有如平湖秋月,没有半分波澜。但是裏面又仿佛蕴着无尽的心事,那些心事不足为外人道,但是在两人目光交会之时,却愿意为对方所洞悉。

康熙有些疑惑:“父皇曾经说过,当叔王的正面对着他的时候,他看的是诸葛孔明,叔王持重睿智,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而当叔王转过身去,父皇则看到的是有情有义的关云长。父皇说过,叔王比他更具备作帝王的品格和担当。”

岳乐没有像寻常臣子那样听到帝王如此称赞而立即下跪口称“惶恐”,他依如平常的从容与淡定。

“叔王一向是宽厚仁慈的,曾经为了逃人法、为了圈地,同辅臣争得面红耳赤,也因此在议政王会议上孤掌难鸣。今儿,对这些亲贵子弟组成的小布库们,怎么反倒狠下心来?”康熙不解。

岳乐依旧波澜不惊:“臣虽不知道皇上今夜召臣前来所为何事,但是臣觉得,每个在皇上身边当差的人,都应当知道自己的位置,也应当严守自己的本分,令行禁止是最起码的要求。否则,何谈其他?”

康熙细细回味着岳乐的话,他原本今晚找岳乐来就是要商量对策,下午自己在街上遇到的那起风波,不管是意气用事还是路见不平,他都管了。原本他以为可以借此给鳌拜敲一记警钟,但是未曾想,没过两个时辰,大学士班布尔善、玛尔赛、阿思哈、济世等人甚至是鳌拜自己的折子就如雪片般地递上来了。居然要以圣驾微服遇险为由,更换九门提督和内廷侍衞总管。甚至要将当值的御前侍衞们一并都处置了。

这棋回得极为雷雳凶险,一时间让他无从应对。他丝毫不会以为鳌拜是在开玩笑,王登联等人血淋淋的教训仿佛就在眼前,朝堂上举足轻的一二品的大员都那样以莫须有的罪名被诛杀了,更何况这些侍衞。

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阻止。

然而,他虽为皇上却未曾亲政,不能驳回辅臣的奏折。

但是他又实在不想再有无辜的人成为他与鳌拜角力的牺牲品。

正在两难之际,经索额图提醒,这才想起议政王会议是当下唯一可以与辅臣制衡的。

于是,便急召安亲王岳乐入宫。

岳乐嘴上虽然说不知为何入宫,但是……康熙突然明白过来,今日之事闹得如此大,岳乐怎会不知?他一上来便大反常态让自己处置那些布库,难道只是想让皇上言出必行吗?

绝没这么简单,康熙这才恍然大悟。

“来人。所有人都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天子一语既出,所有人自当领命。

他们这顿打挨得着实糊涂。

但是康熙明白,索额图也明白。这样的小惩大诫,这样的借题发挥,皇上已然用行动表明了态度,内廷侍衞,他已经罚过了。

同样的人并不能因为一件事接连被处罚两次。

这正是一个极好的方法,既避免了与鳌拜的正面冲突,又化解了他凌厉的出招。

所以,在挨打过后,拖着伤体,索额图入内向岳乐道谢。

而岳乐则一脸茫然,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当整个大殿只留下岳乐与康熙两人的时候,康熙有些负气地说道:“也许,这位子真该叔王来坐!”

岳乐淡然一笑:“岳乐的命运,先皇早已洞悉。先皇不是说过,臣一面像孔明,一面又像关羽。然而,不管孔明如何智慧,关羽如何忠勇,他们都是襄助君王的肱股之臣,绝无异心。”

“叔王!”康熙十分感慨,与岳乐的谈话虽然次数极少,但每一次都有如行云流水,畅快舒服,“如此,朕也无须讳言,便直说了。叔王,眼下这事情着实难办,侍衞们朕是罚了,或许可以因此与他们讲情,不必再受追究。但是九门提督与领侍衞内大臣这两个位子。辅臣已经上了折子。这官员的升降变迁,朕尚未亲政,是难以左右的。”

“以往六部尚书、封大吏,那些一二品的官职动迁,皇上也未见如此忧心。为何会对这两个位子警惕?”岳乐说。

“这不一样,事有轻重急缓。九门提督与侍衞总管虽不是什么权位,但毕竟关联着内外城的安全,在这个时候因为这样一个荒唐的理由调换。而补任的人选又是鳌拜的亲信……叔王应当明白这中间的厉害。”康熙毫不避讳。

“皇上的忧虑,其实也是臣的忧虑。不过,皇上不必担心。这位子如今能换,难不成日后就永远铁打不动了?依臣看,这倒是一块试金石。谁要换就让他换去。若是换了能让他心安,做事越发大胆起来,皇上正可以坐等机会。况且,还有一招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今日皇上出外遇险,这内外城负责安保的大臣换的换罚的罚,若是日后再有个闪失,恐怕所要承担的就不是除职、挨板子这样简单了。”

“叔王好计策!”康熙豁然开朗,对着岳乐,先是欣喜异常后又有些沮丧,“叔王,是朕小心眼了,以往应多多倚重叔王才是。也许那样,王登联、苏纳海他们就不必枉死了。也许那样,汤玛法还可多寿几年。”

“皇上。此一时彼一时。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岳乐见天色不早,便有跪安之意,但康熙却兴致正浓。

“叔王。朕自登基之日起便时常惶恐、时常忧虑,唯恐江山社稷在朕的手上有个闪失,这些年虽有皇玛嬷在内宫中提点一二,但朝堂之上许多事情,朕还是觉得像是脚踩浮云,没有根基。今日与叔王一席话,突然感觉有了依靠,心裏踏实多了。”康熙看着岳乐,此时眼前便闪过妍姝的身影,忍不住问道,“妍殊……好些日子没见了,她,还好吗?”

“谢皇上惦着。柔嘉公主一切安好。”岳乐的目光有些游离,他正在挣扎,要不要告诉皇上实情,终于,他还是忍下了。

“怎么?”康熙从岳乐眼神中的一丝恍惚中分明看到了不安,“哪里不好?”

“没有。”岳乐忙遮掩过去,“夜深了,皇上还请早些回宫安置,臣也该告退了。”

“跟叔王畅谈,总觉得的时间过得很快。”康熙点了点头。

岳乐跪安,退下。

“曹寅。”康熙唤道。

“奴才在。”

“明日,你亲自去柔嘉公主府探视。带些南边进贡的绸缎,就说如今天暖了,给公主添些春日的衣裳,务必要亲自见到公主。”康熙心猿意马,岳乐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让他十分担心,很想立即知道妍姝的情况,她到底好不好。

“是。”曹寅一如往昔地听命,立即退下。

坤宁宫中,赫舍里芸芳辗转反侧,难以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