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大小小官员和蒙古王公的跪拜声中,我扶着康熙走下御辇。康熙宣了众人平身,又跟蒙古贵族寒暄了两句,然后专门看向了策妄阿拉布坦。
“策妄阿拉布坦卿,想不到你远在博尔塔拉河,却也能够赶来参加这次行猎。你最近可好?”
策妄阿拉布坦躬了躬身道:“能够得到大清皇帝的接见是我们最大的荣幸,就算远在天边,我还是要飞来的。承蒙您的牵挂,我和我的部下们一切都好。”
近些年葛尔丹的疑心愈发浓重,对他的打压也随着日益紧逼,两年前更是暗杀了他的弟弟索诺布。为了自保,他自请到博尔塔拉河驻扎,身边只有七名僧格旧臣,五千部众,在那偏僻贫瘠的地方循规蹈矩、偃旗息声,终于换来葛尔丹的轻视和忽略,转而专心欲与朝廷争夺漠南、漠北蒙古的领地。
久处荒瘠之地的他并没有一般人想象中的消极颓丧,反而更见精明凌厉。许是生活艰苦的原因,他瘦削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继续风霜之色,然而眼神中相比以前却更加深沉老练,少了些许轻狂,多了几分阴冷,猛地抬头与我眼光相对,慑人的利芒似乎直接刺进我的内心。这些年我跟他见面并不多,但每次见面都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这次也不例外。
夜里,康熙的病有些沉重,我衣不解带照顾着他,两天下来,不论是他还是我,都轻减了许多。其间大小官员和蒙古王公都曾来觐见探望,包括策妄阿拉布坦,但我心里除了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外并没有其他的感觉。一来他确实并没有给我造成任何实质上的威胁,所有的感觉都来自我的臆测;二来我照顾康熙尚且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管他?
有过了几日,他渐渐好转,便盯着我去休息。我拗不过他,只好去了。傍晚时分,听见外面闹哄哄的,一问才知道,原来太子来了,不由一笑——他倒是来得快。
正想躺下补补眠,却听见脚步杂沓声由远而近,逐渐清晰。我诧异间刚从床上下来,便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掀帘而入,正是胤礽。今年他刚十六岁,承袭了康熙和赫舍里两人的俊俏,长身玉立,清眉秀目,虽然身子骨略显单薄,却不可否认是个少见的美男子。自幼被册立为皇太子更是令他别有一番帝王家的霸气和骄气,不可一世的气势在别人身上是颇令人厌恶的,但在他身上看来却很奇异地有种自然的感觉,仿佛他就应该是这样的。虽然康熙竭力让他受到正常的教导,但他聪明伶俐,又是皇位的预定继承人,周遭人的巴结宠爱却仍然让他从小就受尽娇宠,以至于现在有些狂傲不驯了。跟我更是没大没小,说话从来没有顾忌,也不知道避讳,进门连打声招呼也没有。
“曦敏,我来了,你还好吗?”他一进门就说着,眉开眼笑,几个大步走到我面前,细细端详着。
我微微一叹,拿他这骄纵的性子没辙,谁叫我也是宠他的那些人之一呢?
“见过太子。太子怎么过来了?皇上当有很多话要跟太子说才对。”我轻轻一笑,说道。
“我还没去见皇阿玛,到了就直接来找你了。”他笑着说,满不在乎。
我吃了一惊,忙道:“太子怎么能这样?皇上病了,太子快马加鞭赶来探望,这是好事,却怎么先来奴婢这里?”
他仍是笑着,没有一点紧张的情绪,说道:“皇阿玛身子骨好着呢,些许小病不用紧张。倒是你,旅途劳顿,到了这儿肯定又是不眠不休照顾皇阿玛了,你本来就柔柔弱弱的,这样怎么吃得消啊?来,我看看,”他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着我,“果然不出我所料,又瘦了不是?”
我实在是拿他没辙,说他不体贴人吧,也不是,却把体贴用错了地方。我始终记得他这太子被两立两废,虽然不敢改变历史,总也希望他以后能有好点的结果的。但照这样下去,希望却是不大了。
“太子,奴婢真的很好,不敢劳烦太子担心。太子还是快去觐见皇上吧,不要因为奴婢耽误了正事。”我苦口婆心劝说着。
他却仍是毫无危机感,怎么说也不听。此时小六子掀帘进来,尖着嗓子说道:“皇上有旨,宣太子立刻觐见!”
胤礽这才不情不愿地去了。我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叹了口气。
“看来你不但是康熙皇帝的心头宝,也是太子的宝贝啊!”一个低沉的男声在我身后突然响起,吓得我差点跳起来,转头一看,策妄阿拉布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背后,不由心里又是打了一个突。
“王子怎的来到这里?”我定了定神,强自镇静问道。
他笑了笑,说道:“我原本去觐见皇帝,却因为太子的到来而白走一趟。谁知这太子刚来就跑来见你,连皇帝都不管了,这种热闹,我岂能不看?想必康熙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一定很精彩吧!”
听着他近乎大逆不道的言语,我只觉得心脏一阵紧缩,艰难地说道:“王,王子,这是皇上的家务事,怕不是王子能够置啄的。况且,王子怎能对皇上如此不敬?”
他却像是充耳不闻,一步步向我逼近,眼里闪动着奇异的光芒,缓缓说道:“我真是想不明白,像你这样的女子,怎能让皇帝和太子都对你倾心呢?”
我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颤着声音道:“休……休得胡言,太……太子怎……怎会对我倾心?”
他终于在离我不到一臂的地方停了下来,仍然对我的话置若罔闻,突然贴近我,几乎就贴在我耳边,轻轻地,诡谲的语调,莫测地说道:“如果你突然不见了,这父子俩会有什么反应呢?”
毛骨悚然的感觉渗到骨子里,我几乎无法动弹,只能愣愣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以一种满意的笑容,带着未知的深意,慢慢远去,这才双脚发软,靠在门边大口喘着气。
这个策妄阿拉布坦,果然是个危险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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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象很少在人前露面。八年前可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