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 2)

情何以堪 姒姜 1715 字 28天前

这一日,我实在忍不住,“六爷,燕巧她……求六爷放她走吧。”

“呵呵呵呵,”六爷站起身,绕过书案,缓步走到我身边,盯着我道,“……仁而善断,沉静详审,机谋深蕴,大材也。唯秉性重情,终为自苦……”六爷念得平和又渺远,却让我的心陡然间如坠谷底。这……这是师傅评我的话,那……不,不可能,师傅再绝情也不可能说这种话的。那就是……张烟,张烟?!

“不错,五年前,我就从张烟那里拿到了这张纸。”

五年前,五年前六爷就知道了?那么这五年来,我做的一切都是在六爷意料之中?我看似处处设计,其实全都顺着六爷的意思在走?那我算什么?“你……你也是这么看我的?”我看着他,胸腔里翻涌成什么样子我已麻木,他早就知道,早就算计,一直算计?

他轻轻一笑,竟是将我一揽入怀,“你可知道,我等你这一声质问,等了多久?”

什么意思呢?心疼得不行,几乎已不敢再轻易泛出希望。

“你一直不曾就自己问过我什么,什么情绪也无,让人难于启口。我几次想说,你却一转身就退得无影无踪。第一次你躲去东丰,第二次你居然跑去神都!那是个什么所在?你就这么跑去,带着如此身份,如此显赫的声名,你只要一个不慎……你可知那些乌木谍阻下了多少次暗袭吗?一百五十三次!任何一次都足够你死无全尸!”我被他按在胸前,感觉他激烈的呼吸,本来被伤得残破的真心,此刻却让人觉得被呵护得如同珍宝。“平澜,你的出现,本不在意料。七星,开始我只有利用,娶妻,生子,引你入书房也不过借你的才智。但……什么时候的事呢?你越来越多的影子,居然让我怎么也放不开。我可以不在意所有人,虞靖的死,于我也只是痛惜一员智将。可是,你不同……你秉性重情,仁而善断,是呀,你善断!可你都断在什么地方!你可以为姐妹之情、同门之谊甘冒重怨,你可以为虞靖燕巧只身犯险,那你为什么不能为我留下来呢?”

他说得很是柔软,但我已泣不成声,贴着他胸口,就好像他的话由胸臆间直透出来,震入我的心底。为了他,为了他留下么?

“王爷,王爷,臣曲旷之有事禀奏……走开!别拦着我!”屋外几声高呼,房门已被推开,曲旷之精明的一张脸便出现在眼前。他扫我一眼,朝六爷一礼,“王爷,小臣有几句话不得不说。”

我在门被推开之际已退出六爷的胸前,但手仍被抓住,我略略一挣,却感六爷的手更紧了,他眉宇深锁,语出存着一丝不耐,“有什么话晌午再说……”

曲旷之唇一抿,直身跪下,“王爷,此事关乎王爷清誉,关乎社稷民生……”

“够了!”六爷语声一紧,脸色瞬间转厉,我微吃一惊,六爷从未有如此怒中夹着惊惧的表情,仿佛正有什么事连他也无法控制地在发生。我扭头看向曲旷之,他依旧直身跪着,无惧无畏,眼神坚定,而这坚定的目光在看向我时却明显带上了一层复杂,心绪微滞,他的话我已能猜到。

“六爷,我去外面走走吧……”

他眉一拢,“平澜。”

我温温一笑,任何时候我都不想成为你的负累,这是我的心愿,也是我的傲气。他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放天手,我退出屋外,将门阖上。但就在门遮去六爷清越凌云的身影时,我忽觉心中一暗,即使是八月初秋,艳阳洒地,仍隐隐漫上一丝晦暗。

“见过夫人。”

耳畔忽然响起一个不怎么让人舒服的声音,夫人……我侧头,原来是纪清。他温文淡雅地朝我笑着,于长者的风范中略有一丝恭敬有礼,我欠身还礼,“纪先生。”

他朝我打量了一会儿,语气变得有些喟叹,“夫人是一则传奇。”

传奇?我哑然失笑,一路过来,其实并无传奇,只不过人生际遇有异,逼我做了许多我不并愿做的事,而所谓的功绩算来也抵不上我付出的十中之一。又哪来的什么传奇!

他与我一同漫步庭院,“夫人莫笑,若夫人生为男儿,定可封王拜相,名冠青史,只可惜……”

封王拜相?我若志在于此,又岂会让你们联着手来刁难呢?

“对于夫人的事迹,纪某略有耳闻。”他见我一直不说话,也不恼,依旧温和淡雅地侃侃而谈,“当年柳城,半月生擒杨届川;晴峰之战,两万五兵士力挡祖军;九茶山,李代桃僵,大挫双杰之一黄天正;之后,夺桓河,取丰岗,衍州一役,两万军士大破十万五师。至神都,为军师,夺回胡杨渡,巧解潼关之围;封仆射,出征突利,历时两年,夺回同西州郡。种种盖世功绩,世人何能出其右?”

一番歌功颂德下来,我忽然就觉出些味来,盖世奇功,无出其右……他的意思是……我顿住脚步,深思地朝他看去。纪清深沉的眼中精光略闪,“先生有话不妨直说吧。”

他微微一笑,“夫人聪慧无人可及,不知可曾想过,这近两个月来,王爷可曾让外臣见过夫人的面?”

外臣不见内室,这是礼法,但我的确不同,先不说我有过出仕的经历,就是在以前,我也与宣霁、陈何年、鲜于醇有过共事的时光,没道理连他们也避开了。是没有呀,一个也没有。如此想着,脑中忽然就浮现方才六爷怒中夹带着惊惧的神情来。

纪清轻叹一声,“夫人可知朝臣如何议论的么?其中虽多嫉妒狭隘之语,但毕竟属于公议,且这中不乏正直之士出于天下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