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与我忠勇将士,共洒此最后一滴之血,于渤海湾头,长城窟里,为人类张正义,为民族争生存,为国家雪奇耻,为军人树人格,上以慰我炎黄祖宗在天之灵,以下救我民众沦亡之惨!”——长城抗战爆发之时,驻守山海关的东北军第9旅旅长何柱国發表的《告士兵书》。
※※※
天下第一关,山海关。
冬日里的寒风刮得一阵比一阵紧,阳光是灿烂的,却不能带来多少暖意,雄关漫道是气势恢弘的,却弥漫在呛鼻的硝烟之下。天空中看不到自由的鸟儿,连那仅有的几丝云朵也巴不得快点离开这血腥的战场。
南门城墙的箭垛后面,一群疲惫不堪的军人正在休息。他们身上大都带着伤,被硝烟熏黑的军装上随处可见被石子、弹片划破的窟窿,他们没有钢盔、没有大炮,手中的武器是样式不一的步枪和极少数机枪,他们的眼中布满血丝,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仇恨。
趁着这炮火停息的间隙,医护兵正忙着为伤员们包扎伤口,担架队抓紧时间将伤势较重的伤员抬下去,其中几个还嚷嚷着死也要让小鬼子寸步难进,死要也打回东北去……
在两个箭垛之间有一张略显稚嫩的面孔,从轮廓和皮肤看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可那身军服和手中的长枪让人觉着有种不协调的成熟。那双警惕的眼睛朝城外观察了好一会儿,等到那里重新有了动静之后才又缩了回去。
“大哥,小鬼子又准备进攻了!”
在小兵的身旁有一位年纪比他大十几岁的老兵,老兵正用一条绑腿的布带子将好几颗手榴弹捆在一起,他只扭过头稍稍朝城外看了一眼,“哼!来吧,让他们尝尝咱东北军的厉害!”
小兵看着那老兵忙活,问:“大哥,小鬼子咋这多花样捏?又是飞机又是大炮,还有那硬邦邦的铁疙瘩!”
“啥铁疙瘩,那叫坦克!以前咱东北军也有,可是大帅花了好些大洋从外国买来的,其实和汽车也差不多,就是披了一身铁皮!不过别担心,看见了没,一会儿咱用这些手榴弹让它们变成一堆废铁,轰死那裏面的龟孙子!”说着,老兵将布带子用力一扯,打了一个死结,又将这些手榴弹的铁皮盖子一一旋开,把拉索结在一起。
“这……行不?”小兵显然有点儿信心不足。
老兵将这简单的集束手榴弹放在身旁,拍拍小兵的肩膀,“准行!从前听一个开坦克的兄弟说了,只要将成捆手榴弹塞到坦克的肚皮下面,保管将它废咯!”
“噢……”小兵又朝城外看了看,那些日本兵还在作新一轮进攻前的准备,四、五辆日本坦克正在机枪射程之外的地方移动。就在这时,从海的方向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
“敌机!注意隐蔽!”不远处一名军官大声喊到。
小兵将身子往墙根缩了缩,这山海关古称“榆关”,依山控海、地形险要,素有“两京锁钥无归地,万里长城第一关”的美称,然而再好的防御工事也是死物,随着东三省的沦陷,东北的日本关东军从关外步步进逼,天津的日本驻屯军不断从关内骚扰,山海关早已处于腹背受敌之境。
更糟高的还不止于此,早在世纪初的时候,《辛丑条约》的签订就给予了列强在北京经天津直到山海关沿线驻军的权力,而这其中又以日本驻军最多,日本早在侵华战争之前就在山海关设有宪兵队分谴所并驻有守备队,山海关南门和东门均在日本驻军的监视之下,西南不远有秦皇岛的日本驻军,海面上还有日本战舰和航空母舰,加上在山海关附近的中国驻军仅有这东北军第9旅不足万人,尽管中国守军官兵个个视死如归,这样不平等的战斗却只能让人感到悲哀和愤慨。
不多时,一队日本舰载机飞来山海关上空,他们全然不把中国守军那可怜的机枪火力放在眼里,肆意妄为的在空中盘旋、寻找目标和投弹扫射。
“趴下!”
被老兵压在身下之后,小兵突然感觉一阵眩晕,耳朵也在剧烈的鸣响着。他试着推开老兵,却发现老兵沉的厉害而且还在低声哼哼着,小兵脸上很快|感觉到了湿热的液体,他大感不妙,起来之后果然发现老兵浑身是血。
“大哥,大哥!”小兵急得要哭了,他左右看看,大声喊道:“医护员!医护员!”
可周围到处都是受伤者,不远处的墙根脚下正是一名倒在血泊中的医护兵。
老兵睁开眼睛,嘴唇微微的动着,小兵将耳朵凑过去,只听到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打……打回……东北……东北……去……”
在日军的炮火响起之前,老兵停止了呼吸,双目圆睁。
猛烈炮火又一次肆虐着古老的城墙,可尽管弹片和碎石纷飞,那高14米、厚7米的城墙却依旧岿然不动。在中国守军的拼死抵抗之下,日军的进攻再次被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