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 / 2)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正在把我的行为合理化,找出一个你自己满意的解释,朋友啊,同事啊,这些都是错的,”周旭镇定地开口,“我的行为就是你最不愿意接受的那种答案。我吻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陆筠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一把推开他,瞪着眼睛,咬着唇问:“为什么?为什么这样?”

“没有什么为什么,”周旭后退两步,扶着额头,沉稳的开口:“我不信你真的没有感觉。陆筠,你真是个善于逃避的人。很多事情,不是选择看不到就不存在的。”

被说中心思,陆筠不吭声。

头发没有擦干,水还在往下掉。梳子捏在手里,手里都是梳齿勒出来的痕迹。只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唯一的异性朋友也变质了。

“我记得,”周旭苦笑,“本科的时候跟你是普通朋友,觉得你是个漂亮的女孩,活泼开朗,也就这样了;研究生的时候咱们关系近了一些,越来越了解你,对你的事情越来越上心,看不到的时想你,再一起的时候觉得时间远远不够,不知道什么开始,你在我心裏的分量到了我自己都吃惊的地步。等我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一直忍到现在没说,是不希望你背负什么心理负担和包袱。可你啊,压根一直没察觉到。有的时候你很敏感,有时却迟钝得要命……算了,这些都不说了。当时跟着你出国,是以为,也许在外面一起吃苦两年,我们就顺理成章的走到一起。”

“如今看来,我的希望……大概覆灭了吧,”周旭凝视她,一字一句地开口,“我自诩聪明,也机关算尽,却怎么都没想到,你会认识一个吴维以。”

水流奔腾声传来,这是每天早上唤醒她的第一个声音,早已听惯,仿佛乐曲。

清晨披着衣服枯坐在床上,迟钝得开始穿衣服,忍住大脑发胀发疼的趋势,耳边仿佛回荡的,还是周旭那番话。

跟周旭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比任何人都要茫然。曾经以为那个人是自己最好的异性朋友,不止一次信誓旦旦的跟人说“男女之间是有纯洁的朋友关系”,哪知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朋友不复存在。

薄薄的布窗帘挡不住什么,有稀薄的光线从外面的斜进屋子,朦蒙胧胧的书桌上的几卷图纸,衬托着屋子的其他角落幽暗不明。这样的阴暗寂静,满可以扯过被子盖住头再睡过去的,可显然没可能。

之后恐怕要跟周旭好好相处都有些困难了。

微妙的平衡存在于微小的部分,两个人的关系的动摇往往也是因为一句话。窗户纸捅开和没有捅开完全是两个概念,众人都知道的秘密和公开的秘密也截然不同。她从来都是个没勇气的人。也想不到怎么面对。

顺利截流不过是工程刚刚起步的一个阶梯,汛期来临,加固工作按部就班的进行,一切似乎都按照计划进行。

随着东南亚春夏的来临,工作上的事情日益繁忙,冰雪融化,河水暴涨,尚在建设的工程遭遇到从诞生以来第一次大的考验,各种工程建筑都在实际应用中体现出了价值。

感情上的小问题,在大局面前总是可以抛弃的东西。至于个人心裏的小疙瘩,只能自己慢慢解决,解决不了就放任自流。

和工程进展的顺利相比,周旭和陆筠的关系逐日改变着,心情也是。他们丝毫没有感受到他们在东南亚渡过的第一个春天的气息。两个人同时心照不宣的埋头苦干。她也始终学不会虚以委蛇的态度,他估计也是。事情按照她的预期的发展。两人慢慢生疏下来。并不是身体上的疏远,其实每天都可以看到对方,也每天接到他一天三次的查岗电话,心却慢慢的疏远了。

连以前的玩笑都没有了。

不少人察觉到他们之间的问题,或多或少表示了诧异。但不会有人真正上心,毕竟大家说越来越忙。东南亚的夏天来的早,汛期之后夏天就到来了。大坝顶住了压力,开始正常的蓄水排水,慢慢热起来的天气中,发电机组也有条不紊的开始安装,厂房也基本修好。

接下来,陆陆续续有专家组、政府官员前来考察。工科的人往往实际,也不搞什么花架子,一般来说也谈不上排场。

这个时候总是少不了吴维以,他是总工,还是协调人员,有一度每天都带着专家在工地上转,从导流渠到厂房到生活区,一天之内来回若干次。陆筠远远看着他百事忙,只觉得心疼。

直到他必须出门一趟,去伊斯兰堡接待总公司派过来的专家团,一来一去大概要耗时三四天。走之前他特地找到陆筠,拿出规章安全手册,一条条指给她看,再三嘱咐她一切小心。

办公室的白炽灯下,吴维以看到身边的她眼神有点散,显然是在走神,心知她可能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把脸一沉:“我刚刚跟你说了什么?重复一遍。”

陆筠傻了眼,哪里说得出来。真是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要遭受小学生的待遇。

于是脸一红:“吴总,我知道了,您不用这样再三强调……”

也不知道是气还是无奈了,吴维以把手抚上额头,看来也说头痛无奈,指着手册:“回去每天给我读两遍。”

这段时间陆筠自觉吴维以的心思一半都在她身上,但却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陆筠侧头看他一眼,那么英俊漂亮的一张脸冷得可以刮下冰渣子,大概她是真的关心自己,可越关心她心底也就越乱。她被他搞糊涂了,有点不知如何应对,却没有勇气向他求证。

已经被拒绝过一次了,还想怎么样呢。

只能振作精神,唯唯诺诺地点头。

她很快离开办公室,吴维以疲惫地坐在藤椅上,目送她离开,怎么都不放心,还是站起来跟在她身后,在江上灯光的照明下也跟在她身后走了一小段路,看着她回了宿舍才重新回到办公室。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一天天心慌,就像心裏开了个口子,怎么都填不满。

身上的职责也重,也不能因为某种可能性而放弃工作。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