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条围巾,”霍然拿过沙发上自己的帽子,跟老爸说,“我围巾给寇忱了。”
“他是不是被他爸打出家门的啊,”老爸起身从衣帽架上拿了围巾递给他,“出门装备都没带齐?”
“大概觉得自己壮如牛吧。”霍然把围巾绕到自己脖子上,“这是不是我送你那条啊?不说太骚了你不要的吗?”
“那还给你吧。”老爸说。
霍然笑了笑,往门口走过去。
身后大姑问了一句:“然然去哪儿啊?”
“他同学过来找他玩,”老妈说,“年轻人,在家里无聊了。”
“哎哟,这大过年的上哪儿玩啊?”大姑说,“你同学真够可以的,都找到这儿来了?”
霍然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不会是……上回跟你一块儿来的那个吧?”大姑惊了一下,“哎我的天,你可不能跟那样的人玩,那一看就是个流氓坯子啊!别给你带坏了!你可是重点高中的学生。”
“那是我附中的同学,”霍然看着她,“上的也是重点高中。”
“……哦。”大姑也看着他。
“新年快乐。”霍然笑笑,打开门走了出去。
下楼的时候寇忱还在楼道里站着,原地来回蹦着。
霍然看着他有些无语:“你谁家老太太啊?”
寇忱用他的围巾包着脑袋,又在脖子上围了两圈,看上去非常乡土。
“你家的啊。”寇忱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
“你衣服上不是有帽子吗?”霍然说。
“两层暖和。”寇忱把衣服上的帽子拉过来戴好,立马就顺眼了很多,“跟家里说了?可以走了?”
“走,”霍然戴上帽子,“去哪儿,你说吧。”
“不知道,”寇忱看上去很开心,两步就蹦出了楼道,“我带你兜风吧!”
“……不!”霍然惊恐地吼了一嗓子,转身就往楼道里跑,“我回去了!”
“哎哎哎,”寇忱拽住他,“逗你呢,这车我一会儿都不敢开了,我估计推回去都比开回去舒服。”
“不至于,”霍然说,“你有围巾了。”
寇忱笑了半天,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半张脸。
其实的确没什么地方去,这一点他就很怀念几天之前了,估计人家这会儿想出去吃个宵夜都能找着营业的地方。
“前面是哪儿?”走出小区之后,寇忱伸手搂住了他的肩,不过没有挂在他身上,估计天寒地冻的他放松不下来。
“一条没有人的街。”霍然说。
“谁说没人的,咱俩是鬼吗?”寇忱说。
霍然斜了他一眼:“你最好……”
头顶突然传来一片炸响,没等他俩反应过来,一挂不知道从哪层扔下来的鞭炮怒吼着从天而降。
一瞬间霍然感觉跟进了正在交火的阵地似的,四面八方都在震响,仿佛这不是一挂鞭,是他妈一串手雷。
“啊——”寇忱兴奋地大叫着,拉着他往前一通狂奔,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啊——啊——”霍然跟着也喊了两声,感觉顿时都没那么冷了。
“前面有个店!前面有个店!”寇忱指着前面,往前跑过去,“我靠真牛了,这个点儿还有商店营业?”
那就是个杂货店,估计是一家人前店后家住着,这会儿也没关门,大概是希望万一碰上有他们这样无处可去的人,还能做点儿生意。
“过年好啊!”寇忱在门口喊了一声,掀开棉帘子拽着霍然钻了进去。
“过年好。”有人有些吃惊地应了一声。
屋里果然是一家三代,正围着个炖锅吃饭呢。
“吃着呢?”寇忱很自如地开始在店里转悠。
霍然有些尴尬地杵在那儿,接受着这一家人惊诧的目光。
“这个多少钱?”寇忱从架子上拿了个东西晃了晃。
霍然看清这是个雪球夹,顿时有种想扑过去给寇忱脑子控控水的冲动。
“三十一套,带小桶和铲子的那种一套50。”老板说。
“单一个夹子呢?”寇忱问,“我不要别的。”
“十块。”老板一直不停地来回打量着他俩,这种时候跑出来买一个雪球夹,不是精神正常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寇忱完全无视老板一家的目光,认真地挑了一会儿,挑了个鸭子形状的:“就这个了。”
“十块。”老板说。
寇忱掏出钱包,拿了张一百的放到桌上,拿着鸭子夹咔咔地夹着空气走出了店门,在外头喊了一声:“不用找了。”
霍然回过神赶紧跟了出去。
老板在屋里喊了一声:“谢谢啊!新年快乐!”
“我不玩啊!”霍然出了门就说,“再说现在也没多少雪,打什么雪仗啊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不打,”寇忱走到路边,弯腰在路边厚一些的积雪上夹了两下,做了一个小鸭子放到了霍然脚边,“我之前看邻居小孩儿玩呢,挺有意思,沙子加点儿水也能夹,我说让我玩一下,他居然拒绝了!”
寇忱一边有些愤愤地说着一边又夹了一个鸭子:“小气鬼。”
霍然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站那儿看着脚边的鸭子一通乐得停不下来。
“好玩吧,”寇忱非常利索地来回走,夹好一个就放到他脚边,“可惜了不是黄色的,有颜色就更好看了。”
“跟你那个小鸡似的吗?”霍然说。
“你还记得我的小鸡啊?”寇忱看着他。
“……注意用词好吗?”霍然说,“我记得那个黄色绒毛小鸡钥匙扣。”
寇忱突然笑了起来,手在兜里掏了掏,往他眼前一晃:“这个黄色绒毛小鸡钥匙扣吗?”
霍然看到了他手里的一坨黄色绒毛,愣了愣:“我靠,你带着呢?”
“嗯,”寇忱点点头,“我现在用它挂院门的钥匙。”
“哦。”霍然应了一声。
寇忱低头看了看小鸡,然后又抬起头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地泛开来,手往下勾住了自己的裤腰。
“寇忱!”霍然惊恐地指着他,“你他妈再敢来一次信不信我揍你!”
“不信。”寇忱很愉快地回答。
“我操,我求你了,大冷天儿的,你也不怕把你家小寇寇给冻废了啊!”霍然说。
“别瞎说啊,小寇寇壮着呢!”寇忱一扯裤腰,把钥匙扣放进了裤子里,然后走到了霍然跟前儿。
霍然瞪着他。
他慢慢地拉开了裤子拉链。
小鸡从裤门里蹦出来的时候霍然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它的笑声。
他低头看了看落在脚下鸭子堆里的小鸡,握紧了拳头。
三秒钟之后他爆发出了狂笑。
这只鸡自从上回露营之后就仿佛长在了他笑点上,今天相同的场面再次出现时,他实在无法抵扛,笑得都蹲到了地上。
寇忱蹲在他对面,笑得比他更响亮,还特别有成就感。
笑了半天好容易止住之后,寇忱拿起小鸡,放在了小鸭子队列的最面面,脸衝着鸭子,然后清了清嗓子:“叽叽,现在听我口令……”
霍然再次爆发出了神经病一般的笑声。
一边狂笑,一边在心裏怒斥自己比肩寇忱的智障行为。
寇忱这回没他笑得厉害,只是勾着嘴角,手托着下巴看着他狂笑。
他笑得差不多的时候寇忱才开了口:“我小时候啊,就觉得记忆是一个大盒子,裏面一格一格的。”
“嗯?”霍然慢慢停下了笑声。
“如果一年一格,差不多也就一百格吧,”寇忱伸手比划了一下,“也就这么大一点儿。”
“然后呢?”
“然后你回忆的时候,就打开一个格子,看看里头有什么,”寇忱笑了笑,“是不是有点儿傻啊?”
“不傻,有点儿浪漫啊,”霍然看着他还比划着的手,感觉眼前就跟有个盒子似的,他伸手过去,做了一个打开盖子的动作,“我打开了高二这年的盒子……”
“这一格估计特别满。”寇忱说。
“是,”霍然伸头看了看,“我靠,全是你装逼的各种名场面啊。”
寇忱笑了起来,伸手在他鼻尖上啪地弹了一下:“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