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我!”兮兮清冷的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冰冷得令人心寒。
烈风缓缓放开兮兮,轻轻扯开缠在脖间的白绫,脸上的笑意一点一滴冷却,他不知道竟能让她讨厌到此等程度,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幽光,他低低说道:“舒玛圣女这么讨厌本王么?”
烈风低低的声音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情,但是却丝毫打动不了兮兮的心。
兮兮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冰冷笑意,“不讨厌,是恨!”
是呀,恨,深深的恨,只是不解,为何那恨里还带着痛,一种深沉悸动的痛。
室内的气氛凝重得让人压抑。两个咫尺相对的两人之间,好似竖起了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墙。
烈风微微撇了撇唇,眸内闪过一丝沮丧,他低声道:“那就好,证明舒玛圣女心中还是有我的,总比没我要好的多!”
他不得不承认被她吸引了,从何时开始的,他也不知道,或许从他初见她时,或许从她和他决斗时,或许从她为他吸毒时,总之,他真的被吸引了,深深地吸引了。
其实他很想揭开她的面纱,对她喊一声云兮。可是,他蓦然没有勇气了,好似揭掉的不是她的面纱,而是他的面纱一般。
他忽然不敢面对那蒙胧面纱后的清冷容颜,他怕从云兮的口中再一次听到拒绝的话。因为他发现,她对他是那样的不屑,那样的鄙视。
这让他很挫败,心中不禁百味陈杂,苦涩至极。
这或许是对他的报应,报应他之前对她的冷酷和折磨。
想到之前自己对她的折磨,他的心中猛然一痛。
他转身走到床榻前面,从床边的盒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从中拿出一粒碎心之毒的解药。伸出食指,轻轻一咬,便有血珠渗了出来,虽然有些疼,但是相对于兮兮毒发的疼痛,应该是差的远了。
烈风将丸药在他指上一捏,血珠便渗透到药裏面去了。
“拿去吧!”烈风捏着丸药送到兮兮面前,“下一次,我就能将彻底解毒之药配出,到时,你的毒便能彻底解除!”
兮兮没想到,烈风会主动将解药给她,原以为还会如上次那般难讨。他不会还有别的阴谋吧!
兮兮透过面纱,直视着烈风如夜空般深邃的眸子,那眸中带着和煦的笑意,如同春天温柔的水波,荡漾在她的面前。她小心翼翼的从他手中接过那丸药,纤细的手指在触到烈风的手指时,两人心中俱是一颤。
“可以让我把韩瑄带走吗?”兮兮清澈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为了压抑心跳,她转移了话题,应该说是转移到正题上。这是她今日来此的目的,因为完颜烈风,她差点忘了。
“你可以见他一面,如果他愿意跟你走,我会放他走的!不过,如果他不愿走,也希望你能尊重他的选择,不要强迫他!”烈风恢复悠然的表情,沉声说道。
其实烈风更愿意让韩瑄回南朝做皇上,毕竟像韩瑄这样的皇上,对北朝是造不成威胁的。但是,相对而言,烈风更愿意让兮兮任务失败,那样,她也许就做不成雪山圣女了,这是他最乐于见到的。
兮兮当然不知烈风的心思,她只知道,韩瑄的选择一定是留在这裏,留在叶从容身边。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离开呢!
如若不是让他心甘情愿离开,他或许还会逃出来的。
这真是让她犯愁的一件事!
兮兮和烈风没有在韩瑄的住处找到他,而是在容院围墙外看到了他。兮兮不禁淡淡一笑,韩瑄出现在这裏是意料之中的。
韩瑄负手在容院高墙外徘徊,身上落满了花瓣,显然吃了闭门羹,在那里徘徊很久了。
他也没闲着,他在吟诗。
一首首情意缠绵的诗从他口中吟出,一首接一首,估计是叶从容不在时,早已做好的,这时终于见到了叶从容,情感爆发,便一首首吟了出来。
“重门不锁相思梦,随意绕天涯……”
“一双娇燕语雕梁。还是去年时节。绿树浓,芳草歇,柳花狂。……”
久别相思的情怀,相思而不得见的痴念,都在诗里淋漓尽显。
兮兮偷眼看完颜烈风,只见他唇边挂着一丝浅笑,好似韩瑄追求的不是他的妃子,而是不相干的人一般,他好似是在看热闹。
韩瑄看到兮兮和烈风,也好似没看到一般,在他眼里心中,似乎只有一个叶从容。
他依然在吟诗,直到烈风的侍衞叫开了门,他好似蓦然反应过来。那门才开了一条缝,他便如兔子般跳了过去,把胖胖的身子从那缝里挤了进去。
“容容……”韩瑄雀跃着向叶从容走去。
叶从容看到韩瑄,低垂着眸,冷冷淡淡地向他施了一礼,便从他身边绕过,来到完颜烈风面前,盈盈施礼道:“从容拜见王爷!”
“起来吧!”烈风沉声说道。此刻的他又恢复了左贤王的风度和气魄,浑然不似在兮兮面前的登徒子模样。
“韩瑄,你不知她是本王的妃子吗?竟然调戏本王的容妃!”烈风挑了挑眉,冷声说道。
韩瑄一愣,神色有些呆滞,似乎才意识到,眼前的男子是叶从容如今的夫君。他似乎才从梦里醒来,蓦然意识到佳人已是别人的妃子了。
初见叶从容的喜悦还挂在脸上不及收去,便又被失落的情绪笼罩,胖脸上喜忧参半,让人看上去很是心酸。
“我知道,可是我喜欢容容,你能不能把她还给我!”韩瑄怔忡着说道。
兮兮想不到这个痴情的皇上竟能提出这样的要求,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还是装不懂。哪有将自己的妃子拱手让人的,何况是完颜烈风。但是烈风的回答却让兮兮出乎意料,他缓步走到叶从容屋内,在正中的椅子上悠然坐下,凌厉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戏谑,慵懒地说道:“本王也很喜欢容妃呢,总不能让本王白白送给你吧?”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把容容还给我!”韩瑄急切地说道,一脸的祈求。
“那我要你的江山,你也给吗?”烈风似笑非笑地说道。
“江山早就不是我的了,其实本来就不是我的,我若是能做主,容容就不会在这裏了!你可不可以换一个要求,只要我有,我都会给你的!要我的命都可!”韩瑄急急说道,似乎怕烈风后悔。
“既如此,那就换一个,本王也不要你的命,只要你肯留在北朝,我就把你的容容还给你,怎样?”烈风说着,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兮兮。
“真的?那太容易了!我答应你!”韩瑄好似承受不住这样的惊喜,不知所措笑了起来。
“王爷!”叶从容一声娇呼,忽然扑到烈风面前掩脸恸哭起来,“你不能这样,从容愿意伺候王爷一辈子!从容不愿意离开王爷!”
“不离开本王?难道你爱上本王了?”烈风他神色淡淡地说道,“从此你不再是本王的妃了,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何况留住韩瑄,不等于也帮了他吗?你应该高兴才对吧!”
那个“他”字,烈风咬得极重,兮兮明白,那是指的冷月。原来烈风知道叶从容一直都在帮冷月。
叶从容停止哭泣,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俊美邪逸的容颜,一时之间犹在梦中。
她心中如遭重创,原来他都知道,知道自己是在帮着瑜哥哥,可是他依然这般不动声色。是的,她一直期待着,期待着有一天能离开他,不再做他的妃。因为她知道他不爱她,他从来没有亲近过她,除了初次来此的那夜,他做给云兮的那场戏。所以,她一直期待着离开他。
可是,没想到,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她的心竟有些痛。
听到烈风的话,兮兮心中一寒,她早就听闻有些王宫贵族把自己的妃子赏给别人,但是亲眼看到烈风将叶从容给了韩瑄,她心中还是不自生寒。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难道只是一个幻梦?夫妻不是应该恩爱一辈子吗?为何就如此容易弃之不顾?而且,烈风还开出了那样的条件,要韩瑄留在北朝。以叶从容做饵,那么韩瑄定会答应了,那么她要带走韩瑄的计划势必不会实现了。
她还没有努力,还没有行动,就被烈风堵死了路,兮兮恨恨地看了一眼烈风,却见他一脸喜色,好似弃了叶从容是什么喜事一般,脸上没有一丝不舍的情愫,想到他之前说的,女人是可以宠的,不是爱的。兮兮心中更寒,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喜欢任何女子的吧,只会戏弄她们。
兮兮很替叶从容难过,她走到叶从容面前,“你别伤心了,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这样,其实我也觉得,韩瑄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你跟着他,会比跟着这个冷血动物更好的!”兮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这似乎有违雪山圣女的身份。
烈风似乎对兮兮的话不以为然,悠然笑了笑。
兮兮转身对韩瑄道:“我有话要和你说。”韩瑄也同样道:“我也有话和你说,我们出去谈。”
“你们可以到隔壁房内谈,我们不会偷听的!”烈风倒要看看,兮兮要用什么法子来说服韩瑄回南朝。
兮兮和韩瑄到了另外一间屋中。
“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南朝,我会把你和叶从容一起带回去的。”兮兮望着尚还欢喜不已的韩瑄道。
“我不会回去的,我不会再做皇上了。”韩瑄双眸炯炯望着兮兮,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
“你是南朝皇帝,留在北朝就等于做了他们的质子,他们可以随时拿你来要挟南朝!”兮兮冷声道。
“有了新皇,要挟自然就不会生效了,你不用再费口舌了,我不会回去的,有一样东西要麻烦你送回南朝。”韩瑄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接着他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拿出一件物事来。
那是一个小巧玲珑的盒子,也是因为他人胖,所以才能将这东西藏在身上,要是放在兮兮怀里,那早就被人看了出来。
韩瑄将小盒子打开,从中拿出一件被明黄色锦缎包裹的物事来,将锦缎缓缓打开,露出了裏面的物事,登时便把兮兮吓了一跳。
那是一块两寸见方的方形,上面雕刻着一条飞舞的龙,下面平展处雕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是用蓝田白玉雕刻而成的,玉质看上去极其细腻,泛着莹白的光芒。
这物件兮兮虽然从未见过,但是却听圣师说过,这竟然是皇帝的传国玉玺,这是国之重宝,得则为皇。而这个皇帝此刻却把它拿了出来,不知意欲何为?
韩瑄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不再是先前那副痴情迷糊的模样,神色极其凝重,“今日朕就将这个玉玺交给你,之所以没把这个留在皇城,是因为朕不想把选择下一任皇帝的权利交到母后手中,所以这个玉玺,就拜托你交到几位重臣手中。丞相史霄是太后一党,你万万不能交到他手中,武威将军叶启风很是耿直,你可以把这个交到他手中。我有两个皇弟,一个是京中的韩珑,他也是朕母后所生,他虽然很有才干,只是心性狠辣,并不适合做皇帝。朕还有一个皇弟,就是在西疆做王爷的韩珣,他不是母后所生,十年前被母后送到边地做王爷。他幼时就聪明绝顶,只是朕很多年不见他,不知如今心性如何。你可以让叶将军和其他重臣协助你好好探查一番,看他是否能胜任南朝的下任皇帝。”
韩瑄话里的凝重让兮兮疑惑,韩瑄真的是为了自己的自由才不做皇帝的吗?似乎看出了兮兮的疑惑,韩瑄叹息道:“我做不了好皇帝,但我希望南朝能有一个好皇帝。”
兮兮又凝眉道:“你为何如此信任我?”她不明白韩瑄为何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她的手上,还交给她这么重要的任务。
她和他也不过只见了两面而已。
韩瑄缓缓说道:“我听说你们圣女是以维护天下安宁为己任的,虽然那天你骗了我,要将我送到南朝的军营里,但是我却明白你是为了救我,要我回南朝做皇帝,所以我相信你。只是我是没有一丝做皇帝的念头了,再也不愿做那笼中之鸟了。”
兮兮犹豫着,看样子韩瑄是不会再做皇帝了,可是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她手上,让她一时之间不能接受。
韩瑄将玉玺递到兮兮手中道:“请你帮帮我吧!”
玉玺手感温润滑腻,可是兮兮拿着它,却犹如拿着一件烫手的山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处置。
“这东西放在我这裏已经不安全了,你还是拿去吧。”韩瑄又压低声音祈求道。
兮兮无奈点了点头,将玉玺放入袖中。
他们从屋内出来时,发现烈风已然不在,只有叶从容神色凄然地凝立在屋内。兮兮走到叶从容身畔,望着她梨花带雨的容颜,不知如何安慰,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室外,阳光依然和煦如初,兮兮带着霜儿和絮儿,沿着甬路,向王府外走去。烈风从另一条路上拐了过来,出现在兮兮面前。
“舒玛圣女这就要走了吗?也不告别一声,好让本王也送送客!”烈风语气悠然地说道。
看到他恬淡悠然的样子,想到室内哭得双眼红肿的叶从容,兮兮决定无视他。睫毛低垂,从烈风身畔绕了过去。
虽然他知道叶从容喜欢的是冷月,但是她仍是不能容忍这个男子的无情!
烈风唇边的笑意缓缓敛去,他追上去,闪身阻住兮兮的去路,“难道,你不认为那样对叶从容来说,是一件好事吗?”兮兮无语!
“如果,娶错了人,就要一辈子错下去吗?”烈风低低说道,声音温婉柔和,带着一丝难言的伤感。
兮兮身子一僵,烈风的声音里,隐约藏着很深的眷恋,似乎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心,但是她不愿意多想,因为她实在摸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不知他何时是真,何时是假。
她没有理会烈风,带着霜儿和絮儿,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