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见状面色绯红,一松手将小巫丢在了地上,连忙扣起被小巫鼻子拱开的两粒上衣纽扣,神情似乎十分的尴尬。
邢书记此刻仍旧是半信半疑,他问:“前辈既然瞧出小巫曾经修炼成为人形,那么可否告知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秋波老妪淡淡说道:“是个粗壮且情欲旺盛的猥琐男人,而且修炼到了青魔以上的高阶层次,一头猪竟能有此等机缘,实属不易啊。”
费叔心中暗自长叹,自己在陕北肤施县嘉岭山古塔下的一处龙眼穴中,苦心修炼了数百年才得人形,试问天下还有那头猪有此奇缘?不料一朝被噬嗑针破了法身,又打回了原形,只可惜了“鸡舍计划”半途而废,就算自己能再耗费时日东山再起,那些输了猪血的老干部早都已经作古,若想在中原成就猪的天下,真是谈何容易?想着想着,竟自流下泪来。
可儿见小巫眼角滴下晶莹的泪珠,心中一软,伸出双手又将其抱了起来,口中轻声安慰道:“可怜的小巫,别难过,兴许秋波前辈有法子让你恢复原来的人形呢。”
费叔闻言心中一凛,没错,这位秋波老妪功力深不可测,没准真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呜呜,咕噜噜……”牠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拱进了可儿的怀里,弄湿了一大片衣襟。
可儿轻轻的摩挲着小巫脖颈上的鬃毛,恳求的目光望着秋波老妪。
“这不可能,”秋波老妪断然回绝道,“世间无论人与动物的修炼均需经过漫长的时间,滴水穿石,铁杵成针,方得以修成正果。如今这头小猪已经废了,只有从头开始,不过若无机缘巧合也是枉费心机,因为猪的寿数不过短短十余年而已。”
秋波老妪的话更加坚定了费叔前往蓝月亮谷的决心,只有在虚空之中得以延长生命,若是再能偷到朱医生手里的那只“骷髅头”就更好了,在西峰之巅,牠曾感受到了那东西无比强大的磁场,对修炼肯定帮助极大。
“好了,现在我们来谈谈正事儿吧。”秋波老妪一面说着,把目光瞥向了邢书记撂在脚边的那只竹篓。
“什么正事儿?”邢书记问。
“当然就是那只陶坛裏面的东西了。”秋波老妪冷冷说道。
“前辈,您是说大洛莫的骨殖?”
“没错,老妪早就感知到了僰族大巫师尘世间罕见的怪异气息。”
“可大洛莫都已经死去一千五百多年了呀。”
“嗯,虽然年代久远气场也几乎消蚀殆尽,但老妪还是要尽力的抽取到有用的讯息,哪怕是一丝一毫也好,几十年了,就等待着这一刻。”
邢书记困惑的望着老妪,皱了皱眉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遂问道:“前辈莫非是想从骨殖中得到开启僰王山机关的方法?”
“你一个县委书记知道的还不少嘛,如此说来,你们政府也参与到这宗千古迷局中来了?”秋波老妪的口气里已经明显的带有了某种敌意。
邢书记感到身上一阵发冷,口中紧忙解释说:“邢某只是一个东北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受阆中县政协文史委员何哲人之托,送其先祖大洛莫的遗骨归乡安葬而已,其实认识他也没有几天。”
“何哲人……”秋波老妪思忖道,“僰族大巫师的后人,那他怎么没同你们一起来?”
“他已在罗泉镇自焚死了。”邢书记难过的说。
“即刻把事情的所有经过详细的说给老妪听。”秋波老妪厉声吩咐着,语气不容置疑。
清凉的月光下,飞雾洞外的刺楠树后,那个面色惨白的中年人熊大静静的站在阴影里,默默的盯着黑漆漆的洞口。许久,见他袖口微微一动,内里爬出一条拇指般粗细的蛔虫来,熊大在其额头上轻轻亲吻了一下,然后放在了地上。
月色迷离,那条三尺多长白森森的蛔虫蜿蜒着向飞雾洞里悄无声息的爬去。
下落水洞中的油灯还亮着,每隔七日的凌晨时分,无灯教授照例都要排一次便。微弱的光亮下,他撩起灰布长衫褪去内裤然后气定神闲的盘腿打坐。
“时则为水气,时则为土气,时则为日气,时则为火气,时则为米气,时则为人气,时则为秽气,叠是数气,当之者鲜不为厉……”无灯教授口中念诵着《正气歌》,催动腹中儒家浩然正气在肠道内运行,将宿便分解吸收并循环反覆着。
儒家功法将中庸之道运用于肌体内所有细胞,“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达到“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
此刻,无灯教授已经把积攒了七天的粪便多次分解吸收完毕,最后只剩下一个鹅蛋大小的干粪球,通过直肠排出。
他微微撅起了臀部,桔黄色的油灯光下,其腹部以下生就雪练似的白肉竟无一根汗毛,屁股前后光溜溜的唯见两个小圆孔,上面分别生有两瓣黑褐色的肉褶,就如同眼皮一般。
此刻臀下的地面上已经聚集了数十只蜣螂,为首的那只足有两寸多长,带领着一群小蜣螂仰脸等待着七日一次的聚餐。
蜣螂,又称屎壳郎、滚粪牛,深目高鼻,状如羌胡,背负黑甲形同武士,喜食动物粪便,享有“清道夫”之美誉。这些屎壳郎常年生活在石灰岩溶洞中,以隐士们的粪便为食,同时也清理与保持了洞中的清洁。
与此同时,悄悄潜入进来的那条蛔虫正爬过无灯教授的身边继续前行,忽闻“噗”的声闷响,空气中飘来一丝熟悉的味道,吸引着牠扭过头来。
无灯教授粪门肉褶张开,慢慢挤出一颗圆形的金黄色粪球来,屎壳郎们欢呼着蜂拥而上,忙不迭的“咯吱咯吱”啃食起来。
美味吸引着蛔虫令其胃口打开,忍不住“嗖”的弹跳而起凌空扑向粪球,随即便与那些屎壳郎们扭打在了一起,无灯教授则盘腿坐下,在一旁饶有兴致的观看着。
屎壳郎们群起围攻这位不速之客,用坚硬的咀嚼式口器噬咬着身体柔韧的蛔虫,而对方则拼命的扭动身躯缠绕摔打,并张开三片唇瓣,用口腔内剧毒的环状锯片形利齿还击。无奈那些屎壳郎身披黑色硬甲坚不可摧,且由于长期食用无灯教授的粪便,体内也都具有了一丝浩然正气,因此各个奋不顾身,视死如归。
不多时,那条一米多长的蛔虫终于筋疲力竭不动了,此后便被迅速的切割成了数十段,屎壳郎们兴高采烈的分别滚动着胜利果实返回了地下巢穴。
无灯教授不觉哑然失笑,心中暗道,这条蛔虫的主人也应该快要现身了。
※※※
上落水石洞中,秋波老妪默默的听完了邢书记的叙述,沉思良久,最后才缓缓说道:“一路追杀你们的尸虫原来是蛊人的手下。”
“前辈,您知道‘蛊人’?”邢书记问。
“清朝干隆年间,有僰族大洛莫后人泄露出来的秘密在江湖上流传,内容大致与何哲人所说的相仿。当年李淳风设了一个局,引药王孙思邈与僰族大巫师也就是大洛莫在阆中相会,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则无从知晓,那位大洛莫也就此失踪下落不明。在以后的一千多年里,僰人数度遣人前往川北一带寻找始终未果。据说大洛莫临行前嘱咐后人,其在僰王山飞雾洞内留有一机关,一旦僰族面临危殆之际,即可开启机关以保僰人香火的延续。唐后五代十国混战及宋,蒙古铁骑横扫中原,至明末时僰族已然不复存在,而开启僰王山机关的密匙也就此失传。”秋波老妪边说边叹息不已。
邢书记与可儿静静的听着,谁都没有搭话。
秋波老妪又接着说道:“后来江湖上风声再起,传说当年大洛莫在阆中与药王孙思邈共同制作了一具蛊人葬于地下,将会在适当的时机破墓重生。该墓据悉就隐藏在阆中城的某个地方,得此消息后,江湖人士闻风而动,推测开启僰王山机关的密匙可能就在‘蛊人墓’中,因此踏遍了阆中城内外到处寻觅,却始终无人能找到。据你们方才所述,那古墓竟然巧妙的隐藏在了一座庙宇的地下,难怪无数风水名家都看走了眼,因为‘庙下墓’完全不合地理堪舆规范,乃大凶之所在。”
“怪不得呢,老何探遍了蟠龙山始终没往庙宇遗址上去想,几十年一无所获,若不是小巫嗅到残留的尸虫气息,恐怕现在还仍然发现不到古墓。”邢书记感叹道。
“按照何哲人的说法,那个来自唐朝的‘蛊人’就是李世民的第六子李愔了,其人已经破墓而出,李淳风所设的这个风水迷局启动了。”秋波老妪怅然不已。
这是个什么样的风水迷局呢?邢书记感到非常好奇。
“现在让老妪来看看大洛莫的遗骸能否告知点什么信息吧。”秋波老妪说罢长袖一甩,竹篓的陶坛盖子应声而起,散落于坛中的骨头凌空缓缓升在半空中,并缓缓自动拼凑成了一副完整的骨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