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灯教授,你可以走了。”主人冷冷说道。
无灯教授心裏总算松了口气,起码是蒙混过了这一关,实属万幸。至于主人因何放弃僰王山飞雾洞,想必是因其得到了鬼壶,功力已经达到顶峰的缘故吧。
“多谢主人体谅。”无灯教授说罢匆匆抱着庸儿离去。
秋波老妪趁着他们说话之际,偷偷掏出一张飞升符,准备吞咽入腹,凭着自己本身的功力与符箓叠加,兴许能够逃脱“主人”的魔爪。
“陈圆圆,不要想着逃走,老夫从不强人所难,男女交媾须得你情我愿,否则又与禽兽何异?”主人似乎发现了她的举动,语气诚恳的说道。
秋波老妪闻言大惑不解,这家伙在搞什么名堂?
“圆圆,”主人的话语越来越亲切了,“你的脸是练功走火入魔而导致的吧?老夫却是有办法能够医治的好。”
“如何医治?”秋波老妪淡淡道。
“当然是用鬼壶了,风后的骷髅头中蕴藏着失传的远古祝由秘术,完全可以将你右半边脸‘移花接木’到其他人的身上。”
“那样岂不是害了别人?”秋波老妪闻言不觉有些心动,祝由术的神奇自己早就有所耳闻,据说有些民间的祝由郎中确实可以将病患身体的恶疮转移到猪羊或树皮之上。
“嗯,既然圆圆如此善良,老夫可以琢磨出另外的方法,譬如死人。只要是仍处于中阴身状态便可,这种人医院里多的是,反正很快便要火化,美与丑也都无所谓了。”主人善解人意的说道。
秋波老妪此刻的心情异常复杂,在僰王山飞雾洞中苦修这么多年,就是想要破解大洛莫机关的秘密。师父真阴老尼临终前告诉自己,当年药王孙思邈从僰族的大洛莫手中得到一些裸人花,以其汁液调和辰砂制作了一批神奇的“药王符箓”,并说世间一切练功导致的走火入魔,只要连服七日此花汁液便可痊愈。现在自己手中的这些符便是师父遗留下来的“药王符箓”,不过越用越少,现存不过二十余张了。
自从毁容后,她便四处找寻这种神奇的裸人花,可是踏遍三山五岳、塞外蛮荒仍旧无果。最后躲在了僰王山中,坚信裸人花必定就在大洛莫机关之内,可是若干年过去了,开启机关的密匙仍旧不知所踪。
“圆圆,你若是不相信的话,那就请自便吧,老夫绝不为难于你。”主人平静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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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手“欲擒故纵”,秋波老妪还真是左右为难,明知“主人”不怀好意,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但又不忍放弃这唯一的机会。
主人隐身在戏台上的阴影里,嘴角挂着一丝冷酷的微笑,静静的等待着,鱼儿总会上鈎的,这是人性的弱点,即便是这位聪慧过人的奇女子,也概莫能免。
“唉,罢了,”秋波老妪长叹一声,幽幽说道,“小女子自幼色艺双绝,名动江左,虽身为‘秦淮八艳’之一,但却是卖艺不卖身。唯有江东大才子冒辟疆以及平西王这样的旷世才俊才会甘心追随,原本相约一生相守,不离不弃,却不料命运多舛,造化弄人,到头来劳燕分飞一场空。”
“老夫深感平生知己之难得,”主人叹道,“想那明末大才子冒辟疆曾在《影梅庵忆语》中说,‘妇人以资质为主,色次之,碌碌双鬓,难其选也。慧心纨质,淡秀天然,平生所见,则独有圆圆耳。’可见其对你的一往情深。平西王吴三桂英俊潇洒,勇冠三军,岂是那些流连于花街柳巷的纨绔子弟可比,单凭一句‘冲冠一怒为红颜’,便值得一生依附。”
“家本姑苏浣花里,圆圆小字妖罗绮。梦向夫差苑里游,宫娥涌入君王起。前身合是采莲人,门前一片横塘水。横塘双桨去如飞,何处豪家强载归……”秋波老妪低声吟道。
“哈哈,好一首吴梅村《圆圆曲》,‘此际岂知非薄命,此时只有泪沾衣。熏天意气连天掖,明眸皓齿无人惜。夺归永巷闭良家,教就新声倾坐客。坐客飞觞红日莫,一曲哀弦向谁诉……’”主人沙哑的声音竟也充满着悲凉之意。
“你究竟是何人?”秋波老妪心中疑窦丛生。
“老夫虽才气不如冒公子,相貌难及平西王,但也并非是泛泛之辈……”主人说罢,从太师椅上缓缓起身,迈步下了戏台走到了月光下。
清凉的月色里,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站在了秋波老妪的面前,此人中等身材,浓眉善目,皮光肉滑,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身着藏青色中山装,显得温文儒雅。
秋波老妪微微侧身弯腰,道了个万福。
“圆圆,冒公子虽然对你一见锺情,也曾盟誓许诺,但却因其父离职调任而舍弃这段姻缘,另娶董小宛。平西王尽管曾经为你‘冲冠一怒’,但却始乱终弃,否则又何必出家避祸呢?试问,此二人若是得见你今日容貌,会否会愿意再续前弦?而老夫则不然,甘当护花人,为你祛除病患与心魔,圆圆意下如何……”主人火辣辣的目光从镜片后直视着秋波老妪。
“何时可以医治?”秋波老妪避开其眼神儿,小声嗫嚅道。
“如果以活人为砧木便即可施法。”
“若是中阴身的死人呢?”
“老夫尚需数日揣摩透,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那就有劳了。”秋波老妪长叹一声。
“那就请随老夫而来。”主人哈哈一笑,引领秋波老妪朝着恭王府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