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名叫Jack的导演见到此人,想要赶紧躲开,但面前的美人尚未开口,又怕错过了这次难得的机遇。正在迟疑之间,中年男子已经来到了面前,身旁的保镖粗暴的将其推开,无奈只得悻悻的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那人站在了秋波老妪的面前,目光在她身上缓慢的游弋片刻,然后绅士般的转身离去,走入了东北角的贵宾包房。两名黑衣保镖面无表情的站立在房门口,目光警觉,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
有良注视着,心想此人年纪不大,但派头十足,定是腰缠万贯的大富豪之子。
电梯门又开了,走出两个人来,当其进入大厅的时候,引起了众人的一阵骚动。食客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位身体发福,戴着金丝边眼镜,面目慈祥的老者的身上。
“快看哇,这就是明报集团董事局主席,《笑傲江湖》的着者金庸!”有人认出了这位不世文豪,悄声说道。
“那他旁边的年轻人是谁?”旁边的同伴儿问道。
“不知道。”那人摇摇头。
金庸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秋波老妪,蓦地愣住了,凝视了她好一会儿,然后颌首微微一笑,由侍应生引领着走进了包房。
“毒师,怎么没订到包房么?”这时,司马大佬拎着一瓶酒与怀抱着媚娘的党大师来到了跟前,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大佬,文华厅的贵宾包房两日前就已经全部预订出去了。”毒师耸耸肩回答道。
“没关系,大厅这裏蛮好,还可以观赏到香港的夜景。”有良无所谓的说着。
“呵呵,那好,大家就落座吧。”司马大佬摆摆手,吩咐可以开酒上菜了。
“呵呵,这可是1945年的法国勃艮第的罗曼尼康帝梦幻红酒,由于那一年春天的冰雹和战争,当时只出产了六百瓶,现在恐怕连整个香港都找不到了。”司马大佬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
“先生,现在开瓶么?”侍应生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司马大佬摩挲着手中的罗曼尼康帝,最后狠了狠心交给了侍应生。
酒瓶开启,一股沁人肺腑的淡淡清香飘散在空气中,连周边餐台上的食客都转过头来。罗曼尼康帝是世界上最顶级的红酒,1945年的珍藏,他们都只是耳闻从未目睹过。
红酒慢慢倾入玻璃杯中,颜色深遂,浮动着令人赞叹的东方香料梦幻般气息,透出了李子和异域浆果的迷人芬芳。入口果香充盈,持续极长,以辛香收尾,乃是布艮第百年难遇的完美佳酿。
“好酒……”司马大佬赞不绝口。
就在这时,一名黑衣保镖走上前来,目光径直望着司马大佬:“先生,我们老大问你是否还有45年份的罗曼尼康帝?尽管开个价,不管多少钱都收了。”
司马大佬鄙夷的哼了声,说道:“你们老板是谁?”
“抱歉,这个不方便透露。”那保镖回答。
“他是路易十五么?讲话的口气倒不小,告诉他,没有。”司马大佬粗暴的拒绝道。
那保镖面色变了变,转身离去,依稀听其口中嘀咕着:“97没几年就到了,看你们还能得瑟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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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菜了,大都是清一色的海鲜,有双头大鲍鱼、澳洲龙虾、清蒸东星斑、生拆蟹肉烩海虎翅等一干顶级海鲜。
“哇,相公,这么多好吃的,还是资本主义好呀。”可儿望着满桌子的丰盛菜肴,禁不住的食指大动。
坐在身旁的党大师身着红色唐装,满面春风,怀中的媚娘盯着桌上那盘清蒸东星斑,馋得口涎直流,玷湿了党大师的前衣襟也不觉得。
司马大佬放下酒杯,热情的招呼大家吃菜。
邢书记抢先夹起那只澳洲大龙虾的脑袋,不动声色的放入了可儿的盘子里。
党大师见状也探出筷子,用力的将东星斑硕大的鱼头掰了下来,悄悄的扔到了脚下。媚娘感激的望了他一眼,喉咙里发出愉悦的低吼,冲过去叼起就在桌子底下大肆咀嚼了起来。
旁边桌上的那位Jack导演招手唤来餐厅经理,悄声说道:“金庸先生很喜欢古琴,《笑傲江湖》中就有魔教曲洋与衡山派刘正风的琴箫合奏《广陵散》,可否请人来弹上一曲,以助雅兴?”
餐厅经理微笑着点头离去,不多时两名年轻的女乐师身着旗袍来到了大厅中,架好古琴并手持洞箫,手指一捻,铮铮几声,琴音骤然响起……
食客们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琴声古朴典雅,蓦地,几声柔和清幽的箫音加入进来,琴韵箫声似在一问一答,甚是和谐。须臾,琴音渐渐高亢,而箫声却慢慢地低沉了下去,有如游丝随风飘荡,连绵不绝,令人有荡气回肠之感。
贵宾包间的房门开了,金庸与身旁的年轻人走了出来,餐厅经理示意侍应生搬来椅子,请二人坐下。
金庸与那年轻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聆听着。
此刻,瑶琴中突发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但箫声依旧温文尔雅。须臾,琴声也转柔和,两音忽高忽低,蓦地里琴韵箫声陡变,似有七八具瑶琴与七八支洞箫同时奏乐一般,抑扬顿挫,极尽繁复变幻。忽然琴声渐杳,只是玎玎珰珰的伴奏,而箫声则成主调,且声音越来越高,令人血脉贲张。蓦地,铮铮几下急响,琴音立止,箫音即住,一片沉寂……
“啪啪啪……”Jack导演带头鼓起掌来。
两名女乐师微微欠身施礼。
金庸长叹一声,自语道:“《太平广记》中记载,魏晋琴家嵇康夜宿月华亭,夜不能寝,起坐抚琴。优雅的琴声打动了一幽灵,那幽灵遂传《广陵散》于他,更与嵇康约定‘此曲不得教人’。公元263年,嵇康为司马昭所害,临刑前,嵇康俱不伤感,唯叹惋,‘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
“听闻现在的这首《广陵散》,是当代着名古琴家管平湖先生根据明太祖之子朱权《神奇秘谱》中所载曲调进行整理、打谱而发掘出来的?”那年轻人说道。
“是啊,当年嵇康的《广陵散》早已失传,查某此生再也无缘一见了。”金庸兀自叹息不已。
“那也未必。”席间突然有人幽幽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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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目光望去,原来竟是那位身着黑色纱裙的绝色女子。
“姑娘也懂古琴么?”金庸微笑的注视着她。
“此瑶琴虽然外表华丽,乐师手法倒也娴熟,但却少了幽幽古韵,当是琴之故。”秋波老妪淡淡说道。
“小姐,Jack愿闻其详。”那位邵氏兄弟电影公司的导演巴不得有机会搭讪,于是赶紧接过话头。
“号锺、绕梁、绿绮、焦尾,唯此四大名琴方能奏出千年古韵,可惜都已失传了。”秋波老妪怅然道。
“请教姑娘芳名?”金庸站起身来,彬彬有礼,极具绅士风度。
秋波老妪微微欠身,嫣然一笑。
然而,这短暂的颦笑,足已令在座的男食客们魂不守舍了,连一代文学巨匠金庸都面色绯红,心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