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地的长裙,高档的西服……
应邀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相继到来。他们多是莲安城政界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或举杯,或相邀跳舞,举手投足间足见贵气。
圆弧形的金色吊顶上,用夹杂着金粉的颜料画着古希腊神话的图案。施华洛世奇的水晶灯高高地悬挂在半空中,细碎的金粉反射着灯光,无比耀眼。大厨烹制的糕点散发着迷人的诱惑香味,伴着一曲又一曲现场弹奏的优美弦乐在空气中流淌。
水晶杯,琉璃盏。杯盏相碰,流光溢彩……
玉木槿穿着妈妈准备好的白色泡泡裙装站在角落里,看着这奢华的结婚舞会,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哇!
在一阵惊叹声中,大门缓缓打开——
走进来的韩柔珠和权泯野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韩柔珠穿着一件白色的抹胸长裙,丝质蕾丝衬得她肌肤胜雪,简单而修身的剪裁凸显了她模特般的身高和傲人的身材,小巧的瓜子脸上肌肤白皙如玉,樱桃红唇一点,一双玲珑美目,如冬日白雪般璀璨,又如水晶般剔透。韩柔珠身旁的男生穿着同色系的阿玛尼定制西装,原本良好的身材被衬得更为修长。白皙的脸颊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温润,鼻梁坚挺,唇角的微笑如同和煦的暖阳,温暖得无以复加,深邃的蓝色眼眸像是暗夜里纯净的海洋,轻荡着醉人的微风。
“不愧是韩家的大小姐,气质就是不一般。”
“她旁边那位男生也是气宇轩昂啊!”
“嗯,真是郎才女貌呢!”
“看来再过几年,韩家又会有喜事了。”
说笑声像针一样刺痛着玉木槿的耳膜。
“木槿!”朴诗妍的声音突然响起,玉木槿这时才移开了视线,转过头来。
“妈,有什么事吗?”玉木槿刻意压制着心痛,微笑着问朴诗妍。
“我看,你还是先回避一下,看你的样子,你等下跟泯野碰面肯定会尴尬的,我怕功灿起疑心……”
“嗯。”朴诗妍还没说完,玉木槿已经点头,转身向花园走去。
背过去的一瞬间,玉木槿很害怕自己会当众跌倒,心脏狠狠地绞痛着,让她感觉眩晕。她要马上逃离这个充满悲伤气息的场所,一切仿佛都笼罩在权泯野散发的白光中,刺得她眼睛生疼。
玉木槿躲到花园中,馥郁的花香让她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不去理那些喧闹,不想看到妈妈、韩功灿、韩柔珠的脸,就让自己一个人待着吧!
还有……还有权泯野!
这个一想起就会牵动心脏疼痛的名字。
这时,韩柔珠带着骄傲的微笑环顾了会场一周,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权泯野介绍给爸爸认识了!
“爸爸,这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泯野哥。”韩柔珠拉着权泯野来到韩功灿身边,略带娇羞地介绍着。
“伯父好,我是权泯野。”
“嗯,柔珠经常向我提起你,诗妍,来,认识一下。”
朴诗妍转过身的一瞬间,权泯野听见心跳声漏掉了半拍,所有的音乐都停止了,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你好,我是朴诗妍,你可以叫我朴阿姨。” 朴诗妍稳定着自己的情绪,像初见权泯野一般,和他说着客套话,说完回头对韩功灿笑笑。
到嘴边的话,被权泯野生生咽了下去。
朴阿姨居然装作不认识自己!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朴诗妍不与自己相认肯定有她的理由,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玉木槿现在到底在哪?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权泯野感觉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他快要窒息了。
舞池里灯光璀璨,人群中觥筹交错,他要去哪里才能找得到她呢?
三年了,她有多少变化?
埋藏在心中三年的思念让权泯野的心脏尖锐地疼痛起来。
大厅,露台,厨房……
没有!没有!都没有……
到处他都找过了。
难道……小槿没有和朴阿姨在一起?
不可能!不可能……
她一定躲在哪里,不想让他找到。
这样的认知宛如一个巨浪冲击着权泯野的大脑,瞬间,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小槿,小槿……你在哪?”
权泯野艰难地唤出声来,他的声音无力,充满哀伤,像是失去了生命的幽灵,没有了任何力气。
大厅里灯火通明,人们嬉笑着,舞蹈着,隔着透明的钢化玻璃看去,裏面就像是在上演着一场哑剧。
权泯野石化般地站着,灯光隔着玻璃从右边射过来,他的左脸颊隐没在无边的阴影里,眼里弥漫着浓浓的悲伤。他的心脏被无尽的思念紧紧包裹着,那么浓厚的思念让他快要窒息,喉咙哽咽着,微微发疼,他的视线来回扫射着大厅角落,却只换来一片落寞。
世界安静极了。
甚至能听到风声。
风无止境地刮着。
转身,握上白色门把,转动!
哗——
在权泯野打开大厅的玻璃门的那一秒,花园的灌木丛里,细碎的声响吸引了权泯野的注意,他迅速地回过头。
小槿!
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脑海,仿佛是上苍冥冥之中的指引。他迅速地朝声音的来源跑去。
那一抹躲在灌木丛下的白色娇小的身影,牵动着权泯野紧绷的心脏!
是她!
一定是她!
三年了!三年不见,却依然可以凭借她的背影就一眼认出她!那瘦小的蜷缩在角落的身影狠狠地刺痛了权泯野的眼眸,所有的思念都化作快速前行的步伐,什么都不要再想了,身体本能地前行,径直走过去,然后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
“小槿!”
所有的思念都凝结在了这一声呼唤之中。
世界仿佛静止了,没有其他的是是非非,没有其他的人世喧闹。
听到这熟悉的叫唤,玉木槿一阵战栗,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这是三年来在她的梦境中不断重复播放的呼唤。这是每当她难过得快要倒下时耳边唯一回响起的声音。
如今,这声音如此真切地回荡在自己的耳边……玉木槿摇摇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小槿,我是泯野。”权泯野将玉木槿搂得更紧了些,像是生怕她离开一样。
直到第二声呼唤传来,玉木槿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境,这是真实的!玉木槿安静地蜷缩在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之中。她的眼泪浸湿了权泯野的白色衬衫,她呼吸着空气中他的味道,那种海洋般清爽的味道……
这是三年裡反覆盼望的画面啊!这是自己三年裡最想见到的人啊!
世界安静了,月亮在天空微笑,萤火虫在远处飞舞着,风轻轻吹过,谁也不忍心打扰他们——
“泯野哥……”
玉木槿渐渐停止了哭泣,趴在权泯野的怀里询问。
“这三年,你还好吗?”
权泯野小心地将落在玉木槿头发上的树叶拿下,动作温柔至极。
“小槿,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权泯野嘴角扬起好看的微笑,笑意直达他深蓝色的眼底。
权泯野的声音仿佛一阵风拂过玉木槿的心田,她的脸泛起娇羞的红晕,在月光下美得不似凡人,像是许愿森林里的精灵。
“泯野哥,你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怀抱还是那么温暖……玉木槿在心裏加了一句。
“小槿,我很想念你。”
“我也很想你,泯野哥。”
……
“还记得小时候吗?那时候我总爱听你拉琴,那时候我们总是去游乐场……不知道那个游乐场是不是还那么热闹……”
“下次我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泯野哥依然那么优秀!”
“小槿也长大了很多哦!”
“小槿,你还记不记得那时我们在雪人面前说的话?”
“嗯,记得。”
“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所以这一次请不要再离开了,好吗?”
眼前的权泯野散发着让人沉溺的温柔,他轻轻地抚摸玉木槿海藻般的长发,眼里满是溺爱。
“泯野哥,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嗯,小槿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玉木槿开心地说着离开之后的生活,却很自然地避开了那些和妈妈相依为命的心酸以及在韩家的委屈。看着权泯野温柔的笑容,她所有的不愉快就像水珠遇见了太阳,轻易地就蒸发掉,再也不见了。
权泯野眼神专注地看着玉木槿。他曾无数次在脑海里描绘她的样子,比起三年前,她真的长大了。
她的眼睛还是那样迷人,甜美机灵里带了一丝恬静,鼻子更为坚挺,嘴唇淡淡的,却更加丰润晶莹,皮肤是温润的象牙白,笑起来左脸有好看的梨窝。
“泯野哥,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玉木槿琉璃般的眼珠突然黯淡下来。想起在学校里权泯野跟韩柔珠拥抱的身影,以及在大厅里两人散发着光芒地牵手出场……一切的一切都刺痛着玉木槿的眼睛,心脏也随之疼痛起来。
看到权泯野温柔地点头,玉木槿拼命忍住快要流出的泪水,接着说:“不要告诉柔珠姐我们认识,好不好?”
“嗯?”权泯野有些不解。
“不要问为什么,好吗?”玉木槿埋下头不去看权泯野的眼睛,右手因为握紧拳头而骨节发白,指甲嵌进肉里,留下深深的印痕,“更加不要让她知道我们曾经是兄妹,好吗?”
最后一句话用掉了玉木槿所有的力气。
权泯野发现了玉木槿声音里的颤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丝。
“好,只要是小槿要求的我都会答应。”权泯野略显无奈地回答着,暗自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走吧,我们进去吧。”说着,权泯野轻柔地牵起玉木槿的手,准备向灯火通明的大厅走去。
可是就在权泯野触碰到玉木槿手的一瞬间,玉木槿猛地抽出了手,赶紧掩饰眼中的惊慌,平静地说:“泯野哥,你先走吧!”
权泯野修长的身影在一瞬间怔住,他慢慢看向玉木槿,眼里满是疑惑。
“我们一起进去会让别人误会的……”玉木槿小声地解释着。
“好吧,但是……”权泯野轻轻抚摸玉木槿漆黑的长发,若有所思,他的眼眸蓝得像是此刻深邃迷人的夜空。
“你得答应我,你先进去……”权泯野的声音充满无限柔情,“我不要让你看着我离去的背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人流泪。”
哗——
玉木槿拉开门,隐入觥筹交错的宴会现场。
权泯野看着玉木槿的背影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清晨的阳光透过浓密的香樟树叶,在水泥地面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
自从那次在舞会上的重逢,权泯野每天都来韩家等玉木槿一起上学。虽然答应了玉木槿要装作不认识,但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默默地陪她走一段路也是幸福的。
“泯野哥,英国几所着名的芭蕾舞蹈学院,都给我寄面试通知书来了!”
韩柔珠看着每天来接自己上学的权泯野开心不已,语气里满是孩子气的炫耀,与在玉木槿和其他人面前的盛气凌人简直判若两人。
“恭喜,我知道以你的水平,你一定可以通过面试的。”权泯野淡淡地回答着韩柔珠的话,他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旁边的玉木槿身上。蓝色的校服把玉木槿衬得愈加娇小,她长长的直发用简单的淡蓝色绢带绑着,整个人显得干净清爽。
“你说……我该不该去呢?”韩柔珠陷入沉思之中,一脸憧憬地问,“如果我去了英国,泯野哥,你会不会跟我一起去呢?”
她期望着得到肯定的回答,然而,身旁却迟迟没有动静。她诧异地回头,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一个人走出了好远。
而权泯野和玉木槿停在了那株大洋槐树下。
权泯野单膝半蹲着,不顾自己弄脏的裤脚,小心翼翼地为玉木槿系上鞋带!
转圈,套上,轻轻一扯……
玉木槿静静地站立着,温柔地看着权泯野,眼底,是无法掩藏的幸福。
权泯野抬起头回望她,眼里是韩柔珠不曾见过的宠溺!
洋槐树下,几步之外,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是韩柔珠不可能跨足的世界!
忌恨像是野火一样烧着韩柔珠心裏枯黄的野草,越燃越大……火光冲上了天空,冲出了韩柔珠的眼底。
玉木槿!她绝不准许玉木槿插入她和泯野哥之间,她更加不会为他们制造任何机会!
“爸,我不去英国了!”
吃晚饭的时候韩柔珠突然对韩功灿说道,语气里就能听出她满腔的怒火。
她的目光瞟向玉木槿,正在低头吃饭的玉木槿,只觉得脖颈有刺骨的凉意,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好,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可以做主。只是,为什么突然就不去了呢?”韩功灿略显惊讶,却依旧笑着向女儿询问原因。
“没什么,不想去就是不想去了……”韩柔珠是被韩功灿捧在手心的宝贝,这造成了她无比骄纵的个性。
“啊——”
“啊——”
两声惊呼一前一后地响起。
正在盛汤的玉木槿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量撞上了自己的手臂,惊呼出声,汤已经全部洒了出来。
淡黄色半透明的鸡汤在韩柔珠的左手上流淌,玉木槿赶忙抽出纸巾帮她擦拭。
“你干什么!想害死我吗?爸,你看,我的手臂都红了。”韩柔珠赶紧朝父亲撒娇,韩功灿愤怒地看向玉木槿。
“我,不是……”玉木槿委屈地想要解释。
可还没等她解释完,朴诗妍就大声地呵斥道:“木槿,你怎么回事?一个汤勺都拿不稳吗?这么粗心大意!”
玉木槿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韩柔珠向她投来得意的微笑,转而又委屈地看向坐在韩功灿身旁的朴诗妍,琉璃般的眼睛里蓄满泪水,眼睛扑闪扑闪,闪着晶莹的泪花。
看着眼前的情形,玉木槿悄悄地离开饭桌,上楼回了房间。
韩功灿、朴诗妍围着韩柔珠的画面竟是那么温情,而她呢?像是个多余的人,水晶灯下的三人,身上都散发着黄色的光晕,这光晕深深地刺痛了玉木槿的眼睛。
如果有一天,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有几个人会伤心难过?如果有一天她失踪了,会有人不顾一切地去寻找吗?想起刚才韩柔珠让大家心疼的样子,想起韩柔珠与权泯野在教室外的拥抱,一切的一切都刺痛着玉木槿的心。
玉木槿躲回自己的小房间,只有在这裏她才感觉到安全。
砰——
一声巨响,门被强硬推开,黑暗的房间顿时注入了光亮,玉木槿不解地看着推门而入的韩柔珠。
“说!泯野哥为什么对你那么好?”韩柔珠的语气里有让人不容反抗的气势。
“我……”
韩柔珠看着支支吾吾的玉木槿,早晨上学路上的那一幕再次在脑海中闪过,顿时怒火熊熊燃起,她用力地连推了玉木槿几把,一直把她逼到墙角。
玉木槿感觉背后贴上一片冰凉的坚硬,不由得浑身一颤,止住了脚步,韩柔珠的脸在她的眼前瞬间放大。
韩柔珠美丽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她狠狠地逼近玉木槿,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你听着,只要是我的东西,你都别想抢走!”
忽然,一道灵光从她脑海中闪过,她恍然大悟!
“刚才……刚才在餐厅里,是你故意撞我的,对不对?还有那一次,我被罚扫操场,也是你故意设计的,对不对?”
玉木槿的声音忍不住升高,她不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她一直希望能够与韩柔珠和平相处,让妈妈放心。
然而,真相往往是残忍的。
“呵!你终于发现了啊……还不算太笨!”
韩柔珠略有些尖细的声音穿过玉木槿的耳膜,刺痛着她的心,她不禁低下头呢喃:“为什么?为什么……”
“呵!为什么?因为泯野哥是我的!只要是我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你最好离泯野哥远点儿!”韩柔珠的眼里满是凌厉的光,狠狠地刺向玉木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