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苍穹上,弯月如鈎,繁星如海。
徐徐的晚风拂过坐落在半山腰的别墅,别墅内灯火通明,二楼的窗帘在晚风中轻轻飞舞。
卧室内。
徐志明是卓家的私人医生,此刻,他正给躺在床上的季舒晴包扎伤口,床边挂着药水瓶,透明的药水静静地注入她手臂上的血管中。
卓烈阳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季舒晴,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眸光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像是愤怒得想要撕裂一切,又像是恨不得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不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徐医生帮季舒晴包扎完伤口后,明显感觉到卓烈阳身上散发出的复杂情绪,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微微一笑:“别担心,幸亏你及时把她身体里的毒血吸了出来,残留的毒素已经不要紧了,输些点滴,休息一晚就好了。”
徐志明在卓家做了多年的私人医生,卓烈阳对他的医术自然是放心的,听他这样说,才稍稍地松了口气。
徐志明不由得提醒他道:“倒是你,以后不要再那么莽撞去帮人吸蛇毒了,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今天算你幸运,毒液只残留在你的嘴上没进入到你的体内去,否则今天真正出事的人可是你了。”
话虽这么说,但看卓烈阳的表情,徐志明敢保证这家伙如果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肯定还会这样做,但他毕竟只是一个私人医生,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
卓烈阳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说了声:“我知道了。”
徐志明看了看他略肿的嘴唇,叹了口气:“如果不希望明天的嘴唇变成香肠嘴,就马上去吃我给你开的药。”
卓烈阳显然有些不太在乎,淡淡地应了声:“我会吃的。”
徐志明这才笑了笑说:“那没其他的事情了,我先回去了。”
卓烈阳还是有些不放心,犹豫地问:“她真的不要紧了?”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以前他认识的那个对所有人的关心都满不在乎,只在意那条藏獒爱犬的卓烈阳吗?
但见他一脸担忧的模样,徐志明笑得有些无可奈何,保证道:“如果她的身体因为蛇毒而出现了别的异状,由我全权负责。只是该注意的事项要多注意一下,按时吃药就行了,你也不要忘记吃药。”
卓烈阳凝重的神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下来。
徐志明离开后,他在季舒晴的床边坐了下来,凝视着床上昏迷的女孩,黝黑的瞳孔慢慢收紧。
“你就那么想要逃离我的身边吗?”
他伸出修长的五指在她的脸上轻轻抚过,自言自语地说道:“在你的眼里,我就真的是一个恶魔吗?”
可是,世界上会有看见你受伤,就恨不得加倍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恶魔吗?
世界上会有无论是看着你笑还是生气,都想将你紧紧拥抱在怀里保护着你,靠近着你的恶魔吗?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让她笑,同时也让他一颗想要触摸光明的心,不再颤抖,不再孤寂,不再迷茫……
但是,天地可鉴,他最不愿意的就是看她受伤,看她伤心,看她眼角流出的眼泪……
这样,真的会让他的心痛起来,而且是无药可救的那种。
翌日。
清晨的阳光从窗口斜斜地洒入,投影在卧室裏面,就好似给整个房间笼上了一层温暖的纱。
感觉到光线的刺|激,昏睡中的季舒晴皱了皱眉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后,缓缓睁开了双眼,乌黑清澈的瞳孔染着一层迷茫的雾气。
她缓缓地转动着眼珠子,视线从头顶的水晶吊灯转移到墙壁上的壁纸,再从壁纸转移到床边——
卓烈阳趴着睡在床边。
她怔了怔,迷迷糊糊的脑海里忽而回忆起在她昏迷前的一幕……
她被蛇咬了一口,然后朦蒙胧胧中看到了一个身影,再然后她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在昏迷前,她脑海里想的是至言,至言一定会帮她处理的……
可是,在她身边的不是至言,而是他。
是他救了她吗?
心底的某处不由得微微一动。
但她立刻摇摇头,是他救的又怎么样,如果不是他把她关起来,她也不会被蛇咬,不会到现在还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她要走!她要离开这裏!
这么想着,她的手已经掀开了被子,准备从另一边下床。
但卓烈阳的睡眠极浅,她的动作显然惊扰了他,他抬起头来,看着坐起身来的季舒晴,疑惑地问:“你要去哪里?”
“我要离开这个地方!”季舒晴的动作微微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毫不避讳地回答。
卓烈阳俊眉一拧,显然十分不悦,他沉声道:“不许离开!也不许下床!”
他站起身来,长臂一伸,将她坐起的身子又重新按了回去,动作干净利落,不见丝毫的温柔。
季舒晴的肩膀被他按着一动也不能动,心裏也怒极了,她狠狠地瞪着他说:“卓烈阳,你这个浑蛋!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折磨我?这个地方对我来说是地狱!你到底要把我折磨成什么样才甘心?”
卓烈阳的手臂微微一僵,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他紧紧地盯着她,眸底深处隐隐透出深沉的痛楚,过了半晌,他才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说,“我没有想过要折磨你,但是你现在必须好好歇息,把身体先养好,想要什么尽管提,除了离开这裏。也别再试图逃跑了,你跑不掉的。”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带着沉沉的疲惫,他松开压制在她肩膀上的双手,然后直起身来,转身往房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的背虽然挺得很直,却掩盖不掉那隐隐的孤寂感,就像一个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魔,最终却只能踏上永恒的孤独之路。
季舒晴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裏突然涌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好像酸甜苦辣都交织在心中,分不清到底哪种才是最真实的……
“季小姐,你可算醒了。”
卓烈阳出去后不久,安婶便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季舒晴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安婶笑了笑,但乌黑的瞳孔中难掩低落的情绪。
安婶端着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笑盈盈地看着她说:“感觉怎么样?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一定非常饿了,来,先喝点粥吧。”
季舒晴恍惚地摇摇头,说道:“我没事,只是没有什么胃口,不太想吃东西,安婶,你先把粥放着吧,我想吃的时候再吃。”
看她一脸怏怏的模样,安婶也没有再劝她,将粥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迟疑了一下,用随意自然的语气说道:“季小姐,昨天你被蛇咬伤后,少爷别提有多着急了,不顾自己生命安全就贸然帮你吸出了毒血,昨晚他嘴唇还肿了一晚呢,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不仅如此,他还当即下令让我找人来把别墅周围所有的蛇都捉光呢。唉,真是头疼死了,少爷命令要在今天傍晚前把事情做好,现在那些专业捉蛇的师傅正在附近四处找蛇呢。”
听到蛇这个字,季舒晴便觉得浑身不舒服,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想着安婶刚刚说的这番话,她不由得有些出神。
他帮她吸毒血?他的嘴巴肿起来了?他要把周围的蛇全部捉光?都是因为她?
顿时,那种莫名的柔软情绪再次涌上了心头。
她努力忽视自己心底的那种触动,看着安婶淡然地说:“安婶,你不要再替他说好话了,他再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他把我关起来的事实。”
安婶似乎对她说的话并没有感觉到意外,继而笑道:“季小姐,你说少爷把你关起来了,可是,你有没有试过让他陪着你一起出去走走呢?或许,少爷会很乐意带你出去逛逛的。”
季舒晴怔了怔,安婶的话外之音再明显不过了,她听着觉得似乎也有理,但脑海里的思绪混乱如麻。
见她想得出神,安婶便莞尔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自己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安婶去看看那些人捉蛇捉得怎么样了。”
她离开后,季舒晴坐在床上继续发呆。
难道一定要讨好他才行吗?
可是,她真的非常讨厌去讨好别人,尤其是那个恶魔!
卓烈阳再次出现时,季舒晴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两条淡淡的秀眉紧紧地拧在一起。
他刚刚出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休闲装,一如既往的黑色,但是浑身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草味,将他身上那股清冷疏离的气息多多少少隐去了几分。
他瞥了一眼放在床边柜子上的粥,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悦,他沉声道:“怎么不吃东西?”
季舒晴抬起睫毛,懒懒地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嘴唇似乎消肿了,她便又垂下睫毛,继续闷闷地抱着双膝。
“把粥喝了。”卓烈阳在她的床边坐下,随手端起粥碗递到她的面前,一副不容人拒绝的姿态。
季舒晴抬起一张略微苍白的脸,双目冷淡如霜地看着他,似乎又根本没有看他,因为她完全没有将他手中的粥碗接过来的意思。
卓烈阳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他的目光越发深沉,见她无视自己手中的粥碗,他干脆将粥碗重新放下,伸出一只手来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张开嘴巴。
季舒晴不由得睁大眼睛瞪着他,睫毛微颤,清澈的瞳孔中渐渐染上怒意,她努力想闭上嘴,但她的力气不够,根本拗不过他。
卓烈阳伸出另一只手,盛了一调羹的粥,送入她的嘴中,并紧接着说:“你若是敢吐出来,我就用嘴喂你!”
他的话显然震慑住了季舒晴,她知道,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她带着满心的不甘,将嘴中的粥吞了下去,却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因为满心都是苦涩。
她麻木地吞咽着他强喂过来的粥,吃着吃着,眼泪就忽然滚落出来,透明的泪珠从她苍白的肌肤上静静滑落,长长的睫毛似一把墨黑的小扇轻颤着,模样说不清的脆弱,让人心头一软。
卓烈阳猛然倾身向前,用温热柔软的唇轻轻吻去了她脸颊上冰凉的泪珠。
季舒晴的眸中闪过一丝惊慌,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卓烈阳长臂一伸,抱住了她的腰,然后将她用力揽向自己。
他继续吮吸着她脸颊上的泪珠,他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柔,好像她是他心头的至宝,生怕一不小心就碰碎了。
季舒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吻好像注入了魔法,让她想动都动不了,唯有长长的睫毛轻颤不止。
他的唇,他的气息还有温度,已经将她的世界给覆盖,她抖了抖唇,半天才发出声音来:“卓烈阳,你不能这样!你……”
话音未落,他已经极快地覆住她红润的嘴唇,将她的声音堵回腹中。
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虽然这已不是第一次被他亲吻,但她此刻的惊慌俨然不亚于前两次。
她本能地推拒着他,但反被他禁锢得更紧了。
身子动弹不了,她只有惊慌无助地睁大眼睛,但是很快一只大手拂过来,旋即遮住了她的双眼。
眼前涌来一片令人眩晕的黑暗。
原本就慌乱的她,此刻更是无措起来,她本能地惊呼,但张嘴的刹那,他的舌趁机滑入了唇齿间……
季舒晴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脑袋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和一个男生如此亲密而深入地接触,而且这个人还是她最不想接触的人!
可是,尽管她内心千百个不愿,但她只能无可奈何地任由他胡乱亲吻着……
没错,卓烈阳的吻全无章法,霸道的唇舌只知在她口中生涩而笨拙地探索着,她不停地躲,他便不停地追逐……
直到两人都觉得快要窒息了,他才略显不甘地放开了她。
季舒晴已经满脸绯红,像是喝醉了一般,她的气息又急又短促,所有的力气好像都被他吸干了一般。这次,卓烈阳没有强行控制她,因为她的身体已经柔若无骨般软软地倚在他的胸前。
他的气息自然也是极紊乱的,分明才刚刚热吻了一番,但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心裏又莫名地痒痒的,只恨不得将她紧紧地搂着,然后融入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或许心裏的某种冲动太过强烈,他努力压抑着,最后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眼底却漾着浓浓的柔情。
如果能一直像现在这般该多好?
相比卓烈阳如梦似幻的喜悦,季舒晴的神情却是恍惚的,她漆黑的双瞳好似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睫毛轻颤,双眼迷蒙地半开半阖着。
她抬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唇,声音低哑地喃喃自语:“你怎么可以这样,连至言都没有这么对过我……”
“至言”两个字传进卓烈阳耳中时,他的背脊微微一僵,俊眉蹙起,眸子里涌现一丝不悦。
他伸出一只手来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来注视着他,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对上他那双微微眯起的双眼时,她又愣住了。
“以后,在我的面前不许想别的男生!”他的声音沉沉的,却有种穿透夜雾的魅惑,幽幽地缠绕在她的耳边,危险又暧昧,他顿了一会接着霸道地说,“不然,我知道一次吻你一次,吻到你不再想他为止!”
接下来整整一天的时间,季舒晴几乎都还沉浸在早上那个吻带给她的震撼中,双颊始终有抹绯红的云霞,因此她几乎不敢照镜子。
所幸的是,卓烈阳中午就出门了,整个下午,她都不用面对他,这让她的心情多多少少有所缓和。她在别墅里走来走去,因为被蛇咬了,她不敢再去看那片蔷薇花海,最多只去花园里的凉亭内转一圈。
傍晚时分,卓烈阳回来了,而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季舒晴,已经不知不觉地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卓烈阳在沙发前蹲了下来,仔细地端详着她。
她睡得很香,白皙如雪的肌肤,似扇子般的睫毛,小巧的鼻子,晶莹粉|嫩的唇……
因为早上品尝过她的美好,这时候再看着她如樱桃般诱人的双唇时,他的喉结不禁滑动了一下,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口干舌燥。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沿着她的睫毛抚下,最后停到她的唇瓣上,动作一下子顿住。
但是,不待他有下一步的动作,睡得极浅的季舒晴忽然睁开双眼,四目相对,时光有片刻的停滞。
季舒晴首先反应过来,她的脖子往后一缩,本能地避开他的手,然后急忙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假装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跟头发,视线一直不敢在他的身上停留。
“吃饭了吗?”卓烈阳温和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