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阳光明媚,季舒晴坐在林荫道旁边的长椅上,静静地翻看着手中的书本。阳光透过茂密的枝丫细细碎碎地倾洒而下,在地面上投映成一片闪闪发光的星海,她的身体也被笼罩在这片细碎的光芒中,远远望去,倒有几分梦幻般的错觉。
轻轻的风,和着林木间的清新与远处花园中的花香,从四面八方拂来,透出一种惬意而慵懒的气息。
季舒晴从书本中抬起略微疲惫的双眼,闭上眼睛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身心顿时又无比舒畅了起来。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一个颀长的黑色身影赫然映入了她的眼帘!
修长性感的腿笔直地站着,裁剪设计得恰到好处的黑色衬衫将他的身材衬托得近乎完美,清冷却又俊美的脸庞,深邃得仿佛不存在于凡世的眸子,透着一股迷惑人的味道。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让她视为恶魔一般的卓烈阳!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睁大眼睛盯着他,全身的细胞都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她屏息问道:“你、你做什么?”
卓烈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向她走近了两步,接着侧过身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那样的姿态随意又自然。
季舒晴却觉得全身都僵硬了起来,心脏莫名地加速了跳动,她努力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
其实她很想站起身来立刻逃跑的,但是,这样未免显得她太小气了。
“你……你有什么事吗?”她脸上的笑容木讷极了。
卓烈阳转过头来,注视着她的侧脸:“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虽然尽量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但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还是不免扑在她的肌肤上,惹得她一阵不自在,一抹红色在她的颊边悄然晕开。
“什么事情?”她努力让自己以平常的态度跟他交流,但话到嘴边还是控制不住的紧张。
“我想做你的模特。”卓烈阳十分直白而简洁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什么?”季舒晴讶异地转过头,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是认真的。”
卓烈阳静静地注视着她,瞳孔中闪着奇特的光芒,灿烂的阳光透过枝丫洒在他乌黑的发丝上,镀上了一层水银般的光泽,美得夺人心魄。
季舒晴不由得有些看呆了,一双清澈的瞳孔凝着不敢置信的光芒。
卓烈阳没有避开她的视线,四目相对,仿佛有种隐形的东西在空中交汇,并且越来越浓烈。
季舒晴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急忙移开自己的视线,下意识地说:“不好意思,我的模特已经有人选了。”
卓烈阳微微一蹙眉头,漆黑的瞳孔微微紧缩:“那个人是谁?”
虽然感觉到他的不悦,但季舒晴还是反问道:“这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是经常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生?”卓烈阳猜测道。
季舒晴没有回答他,算是默认了。
卓烈阳目光幽深地注视着她,眸中隐隐流动着光芒,像是挥动的水纹穿透玻璃映照在寂静的空气中,又像是燃烧着的充满野心的火焰,呼之欲出。
这一眼持续的时间有些久,过了半晌,他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站起身来,从她的身边走开。
季舒晴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裏渐渐地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为什么她总觉得他最后那一句话里,隐瞒着一些危险的东西呢?
眼看着展示参赛作品的日期一天天临近,季舒晴的心情也开始变得雀跃而又充满期待,唯一让她感觉到不自在的,就是卓烈阳的存在。
自从那天说要当她的模特而又被她拒绝之后,他便再没有主动找过她,她自然也不会去招惹他,可是,那种一到上课就不自在的感觉,并没有消失。于是,每次只要有他在的课,下课铃一响,她便是班上第一个离开教室的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当她急急忙忙抱着书本准备走时,一个黑色的身影却以迅雷般的速度闪到了她的面前,她跑得很急,发现前面的人时已经来不及收住脚步,整个人就那样硬生生地撞上了他的胸口。
“啊……”她闷闷地痛叫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颇为懊恼地抬起头,瞅着面前的卓烈阳,不悦地说,“你干吗挡在我前面啊?”
“明天就正式比赛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卓烈阳将双手插在裤口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幽深的目光中透着一丝期待。
“不用考虑了!”季舒晴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卓烈阳似乎也不介意,他只是微微地勾了勾唇:“如果到时候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我知道了。”季舒晴也只是象征性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十分勉强的微笑,“可以让一让吗?我现在要出去有点事!”
卓烈阳也没有再为难她,很绅士地让开了,看着她从自己面前飞快地跑过,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这是刚刚她撞到他的时候,他随手从她身上摸过来的,这丫头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情不自禁地扬起唇角,透着一股邪魅的气息。
他拿着她的手机,迅速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叫“至言”的名字,紧接着就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下午,玉泉公园喷泉旁,不见不散。
发送完这条短信后,他又立刻将发件箱里的这条短信删除了,然后把手机里的音乐播放器打开,开始播放音乐。
手机的电量并不多,播放几首歌后估计就要没电了,琢磨着没有其他问题后,他便将手机重新放回季舒晴刚才坐的那张书桌的抽屉里。
一抹狡黠的笑意在他的唇角渐渐荡漾开来。
季舒晴走出教室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已经乌云密布了,整个世界变得阴霾又沉闷,分明是上午,却阴暗得如同夜色即将降临。
看来一场大雨是无法避免了,希望明天比赛时是雨过天晴吧!
她在林荫道上的长椅上坐了会,准备去上下一节课,她随手摸了摸身上的包包,这才发现手机竟然不见了!
她心中一惊,立刻开始回想,在上一节课时,她还拿手机在网上查了资料,那时手机还在自己的身上,那一定是下课后她忘记把手机带上了!
她立刻飞奔着向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赶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坐着很多同学,好在她习惯坐的那个位置上还没有人,她立马跑过去弯腰一看,手机果然安安静静地躺在裏面。
她顿时松了口气,拿起手机准备打开键盘,却发现手机居然没电了!
她想起昨晚本来就没有给手机充电,没电也正常吧,于是她将手机放回包包里,没有多想就离开了。
此刻,她浑然不知席至言已经赶到玉泉公园了。
中午,那场酝酿了半天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珠肆无忌惮地侵袭着整座学校,学校里的树木在风雨的夹击中摇摇晃晃。
这场雨从中午一直下到最后一节课才结束。
季舒晴捧着书本站在教学楼门口有些茫然,平时这个时候,她总是不太担心,因为体贴的至言,总是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可是,她等了快半个小时,到最后出现的却不是她期待中的人,而是卓烈阳。
他撑着一把黑伞,举在她的头顶。
她愣愣地看着他。
“走吧。”他依然像以往一般波澜不惊地开口说道。
“我……等下我朋友就来了!我在这裏等他就行了,你先回去吧!”说着,季舒晴便转过头去,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的雨幕,她相信那个熟悉的身影一定会出现的。
卓烈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撑着伞陪在她身边,一直静静地等待着。
她望着雨幕,他望着她。
几滴飞进来的雨珠落在她的脸上,晶莹透明,将她的肌肤衬得更加白皙,就像一朵雨中的花,让人看了不免心生怜惜。
雨不停地下着,雨幕中有不少人影来来去去,但独独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世界好像已经失去了声音,画面也由此定格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舒晴只觉得盯得眼睛都有些酸了,最后她收回了视线,对身旁的卓烈阳说道:“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没有问为什么,卓烈阳就将手机递给了她,似乎只要是出于她口中的要求,他都会无条件地满足她。
但显然季舒晴没有察觉到。
她拿着手机,迅速播出一个熟悉的号码,但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现在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季舒晴僵硬地拿着手机,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她心裏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至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想到这裏,她的脸色不由得苍白起来,清澈的瞳孔中也渐渐涌出惶恐之色。
这时,站在一旁一直扮演雕塑角色的卓烈阳开口说道:“雨似乎一时半会是不会停的,你是要淋着雨回去然后大病一场,无法参加明天的比赛,还是让我送你?”
淡淡的语气,听起来云淡风轻,好像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但是此刻在季舒晴听来,却没有任何退步的余地了。
因为觉得他说得有理,再者他似乎又是出于好意,季舒晴觉得真是没有必要再拒绝下去,于是咬咬唇,低声说了句:“那就麻烦你了!”
卓烈阳唇角微扬,黝黑的眸子里窃喜的光芒闪了一闪。
花再多的时间等待又怎样?结果让人满意就值得了。
于是,卓烈阳撑着伞率先迈入了雨幕中,为了避免被淋湿,季舒晴急忙跟了上去,还不得不尽量靠近他一些。
卓烈阳不时侧头看着身边的女孩,眼角的笑意渐浓。
虽然接受了他的帮助,但季舒晴一路走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一切似乎都太巧了,好像被人精心安排好的一样……
黑色的轿车沉稳地行驶在大雨中,雨丝斜斜地倾洒在挡风玻璃上,雨刷机械性地刷着上面的雨水,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季舒晴,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雨刷一下又一下地左右摇摆着。
空气沉闷到了极点。因为面对着这个霸道冷傲的男生,她实在没有什么话可说。
但驾驶座上的卓烈阳似乎心情还不错,他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来,在CD机上按了一下,再将声音慢慢调大。
浪漫的音符在车厢内响起,十分悦耳。
原本心不在焉的季舒晴也不由得渐渐沉浸在美妙的音乐声中,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着。
卓烈阳微微侧过身来,看着身边一脸恬静的女孩,眼睛里漾着柔和的光芒。
如果时间就此定格,也还不错。
季舒晴闭着眼睛听了一会,睡意渐渐涌了上来,她轻轻打了个哈欠,便放松了全身的警惕感,开始陷入沉睡之中。
学校到季家的路程并不长,但卓烈阳却故意放慢车速,原本只需要二十分钟的路程,他却整整花了四十分钟。
车子在季家门口停了下来,卓烈阳熄掉引擎,看着身旁沉睡的女孩,他幽黑如夜的瞳孔中泛出水般柔和的光泽。
迟疑了片刻,他缓缓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白皙柔嫩的脸庞,但只是碰触了一下,他又下意识地缩了缩,好像怕碰坏了一样。
想到这裏,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然后再次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这次他显然放肆了许多,从她的额头一路往下,抚过她的眉、鼻、唇……
沉睡的季舒晴大概是感到有些痒痒,她不禁拧了拧眉,睫毛也颤了颤,然后霍地睁开了双眼。
感觉到有一双手停留在自己的脸颊上,她心裏莫名地恼羞起来,她瞪着卓烈阳,声音略带怒气:“你做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吗?”卓烈阳的嘴角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似乎完全没有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妥。
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季舒晴狠狠地瞪着他,心裏的那丝羞赧瞬间被怒火替代,但是,她也非常清楚,跟眼前这个人说道理是完全说不通的!
她咬咬牙,将这口恶气压了下去,一边开车门一边说:“谢谢你送我回家!再见!”
每一个字她几乎都是咬着牙齿挤出来的,话音一落,她便跳下车,在大雨中飞快地奔向自己家门口。
直到关上大门的刹那,她才疑惑地皱眉,卓烈阳,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家的地址?
看着那张紧紧关上的大门,卓烈阳嘴角的弧度依然没有消失,即使是以这种不太愉快的方式结束了,但是不可否认,他此刻的心情真是非常舒畅啊……
回家后,季舒晴其实是想第一时间去隔壁席家看至言的,但妈妈已经把晚餐摆上了桌,没有办法,她只好迅速吃完碗中的饭,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后,就起身朝门口跑去。
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她才跟一脸惊讶的父母说了一声:“我有点急事找至言,他的手机打不通,我去他家看看!”
话音落下的同时,房门也跟着被她紧紧地关上了。
留下季爸爸跟季妈妈一脸茫然地看着对方。
季舒晴冒着雨来到席家门口,按了几下门铃,大喊道:“席叔叔席阿姨,我是舒晴,开开门哦!”
过了一会,房门就打开了,门口的席母一脸忧愁,季舒晴心裏那股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她屏息问道:“席阿姨,至言呢?”
席母皱着眉头说:“至言那傻孩子今天下午在外面淋了雨,回来就感冒发烧了,还送去急诊室了,他不肯住院,刚刚才从急诊室回来,现在正躺在床上呢。”
“怎么会淋雨了?”虽然季舒晴心裏很疑惑,但此刻她更关心至言的病情,于是急切地说,“我先去看看他!”
她跟席至言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家中的环境更是了如指掌,所以她轻车熟路地跑到他的房间门口。
敲了两下门,没有人回应,她便兀自将门打开了。
进房后,她一眼便看见席至言静静地躺在床上,熟悉的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那总是漾着一抹微笑的唇此刻却是苍白而又略微发干。
她缓缓走过去,看着这个以往把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男生,此刻如此虚弱地躺在自己的面前,心裏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在床边站了片刻,她很想为他做点什么,便找来一条湿毛巾,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擦拭着。然后又用棉签蘸了些水,润了润他的唇,有了水的滋润,他的唇总算不那么干了,但依然苍白得让人心疼。
席母进来了一次,看见季舒晴正在细心地照顾着儿子,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随后她退出了房间,并且带上了房门。
床边柜子上的时针滴滴答答地走着,季舒晴第一次觉得时间是这样的漫长。
房间里静得出奇,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了她和他两人,而她唯有忐忑地等待着他醒过来。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昏睡的席至言慢悠悠地转醒,仍在高烧状态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好一会才看清坐在床边的人,他有些吃力地微微弯起唇角,声音略带干哑:“舒儿,你来啦……我可算等到你了。”
看见他醒过来,季舒晴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她没有细想他的话,只是抿了抿唇,心疼地看着他,露出一抹苦涩而僵硬的微笑,“至言,原来你也有需要被照顾的时候呀!”明明是打趣,但听起来却又有些心疼。
席至言轻轻眨了眨眼,定定地注视着她,声音依然微哑地说:“舒儿,你没事吧?”
听他这样问,季舒晴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心疼,她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有事的是你吧!”
他是不是发烧烧得脑子有些迷糊了?她克制住自己伸手去摸他额头的冲动,怕这样的一个动作会对他造成小小的打击。
“我一直在等你,我怕你有事,一直站在原地不敢走,打你的手机又打不通,真是担心死我了……”席至言叹息了一声,似乎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季舒晴皱起了眉头,她总算听出了一些苗头,而且他口齿清晰,说话似乎也有条有理的……可以确定他不是因发烧说出的胡话,于是她疑惑地问道:“今天我的手机没电了,不好意思,你在哪里等我啊?”
说到这裏,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紧接着又问:“你不会是在大雨中一直等我吧?”
“你说了不见不散的。”席至言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微微勾了下唇角,似乎想笑,但是又那样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