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司徒盈袖只好跟着阿顺离去。
她径直去了司徒晨磊的舱室。
一进去,司徒盈袖就很是惊讶。
因为舱室里头横七竖八,都是睡着的丫鬟婆子,包括她临走的时候吩咐让她们过来照顾司徒晨磊的采芹和采桑,都倒在地上睡着了。
外面杀声震天,这舱室就是薄薄的一片木板,一点都不隔音,她们居然也睡得着?
司徒盈袖暗暗纳罕,绕过地上睡着的婆子丫鬟,来到司徒晨磊床边。
司徒晨磊将自己全身上下都裹在被子里,蜷成一个茧。
“喵……”蹲在司徒晨磊床脚的小喵轻轻叫了一声。
司徒晨磊唰地一声掀开被子,看见司徒盈袖关切地看着他,顿时大喜,扑过去拉住她的手,叫道:“姐姐,你去哪儿了?我好担心你!”
“你听见外面的声音了?”司徒盈袖摸了摸他的头,将他抱到床头坐起来。
司徒晨磊点点头,小声道:“听见了,好大的声音,吓死了……”
“那她们怎么睡了?”司徒盈袖朝地上的丫鬟婆子努努嘴。
“我不晓得。”司徒晨磊老实摇头,“我一醒来,看见的就是这样,怎么叫也叫也不醒。”
“是吗?”司徒盈袖皱了皱眉,想了想,突然大声道:“采芹!”
“……谁?谁叫我?”采芹从睡梦中惊醒,直直地坐了起来。
她一醒,地上那些婆子丫鬟也都醒了,一个个坐了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昨夜为何睡得这样沉。
司徒盈袖也不想追究,对她们摆了摆手,道:“起来吧,天亮了。”
可惜门口站着禁卫军,她们不能出去烧水做饭,就拿出点心等冷干粮出来,给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当早饭。
司徒晨磊饿得狠了,就着一杯隔夜茶吃了两块水晶芋头菊花糕。
司徒盈袖却食不下咽,一个人靠在床头,默默琢磨要如何向师父解释谢东篱的病……
……
官船的二楼舱室里,横七竖八倒了一屋子的俘虏。
谢东篱坐在屏风后面,好整以暇地听禁卫军首领回报。
“大人,这里一共一百零八具尸体,都是从敌船上捉获之后服毒自尽了。”那首领给谢东篱点数,“不过看他们的装扮,还有先前听他们说话的口音,应该是北齐人。”
“我们的兄弟死了五人,伤了二十三人。大人指挥得好,大部分兄弟都没事。”那首领乐滋滋说道。
谢东篱笑了笑,“这是兄弟们运气好,还有陛下洪福齐天,我们这一次才能死里逃生。”
“怎么讲?”
“这官船上能配大炮,你以为是我能决定的吗?”谢东篱淡然说道,“当然是陛下考虑周全,才没有让我们被北面蛮子打脸。”
如果他们这一船人就被这些敌船给灭了,丢的是东元国的脸。
因为他们是钦差,他们代表的是东元国的皇帝元宏帝。
“陛下英明!”那禁卫军首领更加欣喜,对着京城的方向大礼跪拜了三次,才起身道:“大人,古北小镇还去吗?”
“不去不行。”谢东篱站了起来,“官船也损毁严重,要在这里多留几天,让船工赶紧检修。”
“是!”那禁卫军首领忙躬身应是,几乎把谢东篱当成是军中将领一样尊敬。
谢东篱摆了摆手,“我不懂军务,只是纸上谈兵。这一次能大获全胜,没有给陛下丢人,完全是靠了吴副将的本事。”他不欲居功,转手就将一注天大的军功送给了禁卫军首领吴副将。
东元国因为地薄人少,对于军中人材特别重视。军功的封赏更是重中之重。
有了消灭敌船这一功绩,他头上这个“副”字,回去之后应该就可以去掉了。
他不再是吴副将,而是吴将军了……
吴副将喜得浑身发抖,单腿就给谢东篱跪下了,拱手道:“谢大人在上,请受末将一拜!以后末将一定以谢大人马首是瞻!”
谢东篱以后是要做副相的人,当然不会在意这一点点军功,但是对于吴副将这样的人就不一样了。
这一场功绩,于他是雪中送炭,当然感激涕零了。
谢东篱处置好敌船事务,才从二楼上来。
见阿顺守在三楼楼梯口探头探脑,不悦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大人,要下船吗?”阿顺忙问道,“司徒大小姐想让她的婆子出来做饭,您看可以吗?”
“做饭?”谢东篱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快到中午了,“放下小船,去古北小镇。”
“是!”阿顺忙应道,自去找小船布置。
他们的官船停在河中心,要去古北小镇,得坐小船去对岸的码头。
谢东篱回到自己的舱室,叫了一个禁卫军护卫去给司徒盈袖传话:“请司徒大小姐过来说话。”
司徒盈袖听说谢东篱传她,忙跟着过去了。
“谢大人,您找我有事?”
谢东篱拿出一本小册子,扔给她,道:“等下要去古北小镇,会在那里停留几天。你看看,想住在哪里。”
司徒盈袖打开那本小册子看了看,原来是一本古北小镇乡绅官员和富商们联名上书的邀请函,请钦差大人去他们的宅邸下榻。
司徒盈袖略数了数,就有十七八家,不由咂舌道:“古北小镇这么小的地方,倒是藏龙卧虎。”
谢东篱见她无可无不可,就自己拿了主意,道:“这一次因官船损毁,要在这里多留几天修船。我们就挑三家,每家住两天吧。”
“但听大人吩咐。”司徒盈袖躬身放回小册子,缩手回来的时候,又想到谢东篱的病,担心问道:“大人,您的病,不要紧吧?”
谢东篱面色比往日要红一些,不知道是病,还是热的……司徒盈袖暗自揣摩。
“无事。”谢东篱状似无意地捋起袖子,露出了胳膊上大大小小的红疹子……
司徒盈袖看得心都揪起来了,内疚得无以复加,怔怔地站在那里,都忘了退下。
谢东篱刚才低落的心情又慢慢好了起来,他出一回神,淡然道:“去古北小镇,小磊可以跟在我身边。你扮作小厮,和阿顺一起就近照顾我就行。”
“是,大人。”司徒盈袖听说要跟阿顺一起照顾谢东篱,完全没有疑心。再说她本来就想扮男装出行,这样更方便。
兴冲冲回到自己的舱室,司徒盈袖将头发又理了理,拿黄粉将脸擦了一遍,掩盖住晶莹白腻的肤色,再换上一件青黑色箭袖长袍,腰间束着软剑做腰带,踏着白底蓝布千层底青云靴,对着镜子一照,也是英姿飒爽的好儿郎,心里多了几分欢喜。
司徒晨磊听说要下船去逛,欢呼一声,先溜下来把小喵抱住了,狠狠亲了一口,道:“小喵!咱们终于可以下船了!”
司徒盈袖发现,不知不觉间,小磊越发外向开朗了,脸上神情越发开朗舒心。
她刚才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知道江面上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那些敌船烧成了空架子,都被他们弄沉在青江底,包括那些死去的敌人,小磊现在出去,不会被吓到,就没有阻拦他。
小磊换好衣衫,抱着小喵从舱室里冲出来,找阿顺坐船去了。
司徒盈袖留在这里指挥丫鬟婆子给她和小磊收拾几个箱笼带上岸去。
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大部分都会跟着去,只留两个婆子在船上看着行李。
很快大家准备停当,分批坐了小船,往古北小镇的码头去了。
司徒盈袖扮作小厮,和阿顺一起站在谢东篱身后。
司徒晨磊抱着小喵站在谢东篱身边,好奇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岸边码头
那里人头济济,来了很多的人迎接他们。
看他们的船快靠岸了,立即响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炸个不停,充满节日气息。
司徒盈袖笑盈盈地看着前方,见小磊一点都不害怕怯弱,反而跃跃欲试,心里对谢东篱更加感激。
而阿顺却不时拿眼横她,恨不得离她远远的。
因司徒盈袖身量高挑,穿着千层底青云靴,居然比阿顺还高半个头。
阿顺一想到就要怄死了,不由将脊背挺得笔直。
很快泊舟上岸,他们站到了古北小镇的码头上。
古北小镇的县官齐文林扶着乌纱帽,哆哆嗦嗦过来行礼,一抬头,额头上汗珠涔涔而下,脸上的神情如丧考妣。
“齐文林,你可知罪?”谢东篱板着脸,很是威严地问道。
那县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如同打摆子一样,结结巴巴地道:“下官冤枉啊!”
“冤枉?本钦差的船在你管辖的地方遇到战船偷袭,你还敢说冤枉?”谢东篱冷笑。
那么多的战船,包括一艘铁甲战船,能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钦差官船停留的水域附近,这里的地方官居然敢跟他说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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