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桓之缓步走到她身后,伸手将那窗户给关上了,“怎么又站在风口?”“你回来了,”林青妍回眸一笑,目光柔和地落在奚桓之脸上,笑看着他,“我的身子早好了,你怎么还是跟从前一样紧张?”“那也别没事站在风口上,这雨下得这么大,天气凉得很,”奚桓之牵着林青妍往软榻走去,携着她坐下,跟孩子说话一样哄着她道:“多注意点总是不会差的。”林青妍笑了笑,“你老觉得我是小孩子,是不是我比煦儿还小啊?”奚桓之赞同地点了点头,“煦儿可比你让人省心多了,”他笑看她一眼,又道:“我已经让华大夫给赵晔琛看了,华大夫说比起你来,他的情况好多了,不会有什么问题。他的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等过两个月,就都能治好了。”“那就好,”林青妍欣慰地道,提到赵晔琛总还是让她有些感叹的,“我同晔琛认识得早,这么多年,他对我多有照顾,我一直都希望他能好好的。”“我知道。”奚桓之轻声应道。林青妍看着奚桓之颜容如玉的脸,在融融灯光下,看起来有动人的温柔,“说起来,我认识你比你认识我要早,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有一年的女儿节,只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女儿节?”奚桓之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笑容很淡很浅,“那一年女儿节?”林青妍娇俏地笑了,一边抱着奚桓之的胳膊,一边道:“我十三岁那年,同我哥哥还有晔琛一道出去玩,和他们走散了。然后看到了你,那时你站在河边,我们隔着河,互相放了河灯。”大夏女儿节,是非常热闹的节日,这街上的人比白天还要多,河灯照得郢京如白昼,火树银花不夜城,面具、河灯、猜谜、美人、才子……这日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会出门,自是也少不了才子和公子哥的,去放河灯,对诗句,是才子们一展才华、美人们一笑倾城的大好时候。绝然是所有年轻男女都不愿错过的好时机,便就不是图情缘也图个乐子。常常有年轻男女互相看对眼,但更多的,其实是早早便互相看中,借着这个机会表白,若是双方都中意彼此,便就是一段情缘了。尤其是许愿河,红艳艳的河灯悬满河岸两边四处,一盏一盏河灯飘在河面,直点缀成天上粲然的银河。两岸挤满了人,将许愿河堵得拥堵不堪,有美人才子,也有小贩商贾,熙熙攘攘,喧哗惊九天。年轻男女将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写好放在河灯里,对岸便有人拿着竹竿来勾那河灯,勾到了便大声念出来,惹来一阵阵善意的笑声。若是恰巧互相看中的,便两人又惊又喜又羞,自是在众人的哄闹下,姑娘矜持含羞频频低头,公子多情含笑,相携而去。“十三岁吗?”奚桓之云淡风轻地反问了一句。“你不记得了吗?”林青妍一边点头一边道,又了然地笑了声,“也是,都那么多年以前的事了,何况当时我戴着面具,我长什么样你都不知道,你自是不可能会记得我的。”奚桓之侧眸看她,浅浅地问道:“那时的事,你都还记得?”“那时射河灯,你一箭百步穿杨,将那最高的花灯下的谜面诗射开了,手法利落敏捷,英姿飒爽,惹得多少姑娘毫不避讳火辣辣地频送秋波,争相挥着帕子娇笑卖弄,恨不得跟只鸟儿一般飞过那一弯池水,好与你并肩而立,”林青妍想起那时的喧闹不禁笑了,“我站在底下看你,只觉得你离我好遥远好遥远。”射河灯,这也是女儿节的习俗之一,在大夏,即使是读书人,也是会骑射的。会将花灯高高悬起,男子射开花灯下悬着的谜面诗,女子有意者猜出将谜底送上。奚桓之牵动嘴角,只轻轻弯了一下,“可你从前也没见过我,你怎么知道那人是我?”“我是没见过,但我哥和晔琛是识得你奚大公子的车驾,”林青妍因为那些美好的回忆嘴角弯起,“那日你匆匆离去,正巧他们找来了,我指着你的车驾问的晔琛,他说那便是名满天下的天下第一公子了。”那便是名满天下的天下第一公子了……“原来是这样,”奚桓之嘴边那一抹清清淡淡的笑,略微深了些,“倒是好一番相逢,一个好的开始,总是会有一个好的结局的,如此倒也两相宜。”“后来一年没见,我再看见你的时候,便是那次赏樱花那次了,那次你是知道的,”林青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见你后来都没再提过这事,我便也就一直没再同你说,怕你觉得我孟浪。”孟浪的,自是当年河灯里的那诗句。年少的时候,爱一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错了一点点,生怕叫他有一点点不高兴,那样爱一个人爱到小心爱到害怕。奚桓之眸色沉了一沉,如遮了重重云雾,又忽而散开,终了,他只是轻笑地道:“早点歇息吧。”他说着悠悠起身便要走了,林青妍旋即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待及他回头,便看到林青妍翘首望着他,欲语还休。他望着她的眸流光熠熠,里头一片情意,“怎么了?”林青妍咬了咬嘴唇,头垂了下去,低低地问道:“今夜,还是要走吗?”“你,”奚桓之顿了下,脸上有什么飞快地一闪而过,半晌,才将手轻轻放在她头上轻轻地揉了揉,道:“我们虽然一直以夫妻相称,但是你我之间,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的。青妍,我不想为难你。”“你怎么知道是为难我呢?怎知不是我想要的呢?”林青妍反问他,眸里浮起点氤氲水气,“桓之,你这些日子进进出出的,我都没怎么看见你,我很想你。”奚桓之笑了,笑意一层一层漾开,“好,等回璧宁,我们就成亲吧。”林青妍笑着点了点头,她是很想他的。这些年,每每他不在身边便觉得空荡荡的,五年的朝夕相处,仿佛都要融为一个人了,却至多也只是牵牵手,都比不上从前在一起时亲近。不知道是不是与奚桓之提了当年的故事,这夜竟梦到了当晚,那些往事,竟那般在梦里清晰地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