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扭呢!”华景殊气得跳脚,胡子一翘一翘的,“那臭小子吧,真没别的,就是爱多想,喜欢折腾自己,就是没病也能想出病来。悒郁成疾,悒郁成疾你听说过吗?何况,他又不是会照顾自己的人。”林青妍这才放心地笑了,放过了华景殊。出来的时候,却看到了贤妃,她在宫娥的扶持下,缓步走了过来,脚步虚浮,单薄的身躯像是风一吹便要跟着飞走了,叫人想起深秋凄冷冷湖里的一片残荷。“你还是要走吗?”贤妃容色惨淡。林青妍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好生忍耐了下性子,才没发火,疏离地道:“贤妃身子不好,就不要总是这么出来折腾自己了,回去好好歇着吧。”贤妃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嘴角一弯带出凄然的笑,“你竟真这么狠得下心,璿哥哥这些年过得这么辛苦,他为了你把自己都弄成这个样子了,你难道就忍心让他孤单痛苦一辈子吗?”“其实,或许,你比我更适合他,”林青妍淡淡地道,不辨真假,“你先照顾你自己,再照顾他,不是很好吗?何必这么折腾个没完呢?”“你要我怎样都好,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到璿哥哥身边呢?”贤妃怒然一把大力拂开了宫娥的手,却站也站不稳,一个趔趄身子猛然晃了一下,她自己仓促地伸手扶着樱树。迎着她突兀的撞击那樱树枝叶跟着摇摇晃晃,一地碎影也摇摇曳曳。纤弱的女子,站在风里,宽大的衣袂迎风,面上挂着哀绝的凄婉。林青妍语声慢慢变得清冷,“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刘琬,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总是这么出现在我的面前,来挑战我的耐心!我可不是我哥哥,同你爷爷有什么师生之谊。”“当年璿哥哥知道我派人刺杀你哥哥,将我暗底里培养的人全都剿灭了,”贤妃冷凉地笑笑,衬着清冷的月色,一身悲怆,“你以为我现在还有什么吗?不过就是一条命,活一日便是煎熬一日。这命你若要,便拿去,对我是一种解脱。”林青妍笑着径自慢慢走了两步,忽然旋身冷冷地看着贤妃,“我和他,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要总做出一副罪人的样子。刘琬,其实你并不是要对我忏悔,你也从不觉得你做的事是不对的,你不过是想要我杀了你,让皇上同我更加不可能。”贤妃面色变了变,撑着樱树的手猛然收紧,指甲在树皮上划出道道痕迹。她眸里现出厉色,侧眸看林青妍的时候眸底尽是诡谲和阴森。“那么,我来告诉你,我不会杀你,我就要看着你这么一日日好好活着,看着你想要赋予我痛苦,现在都加诸在你爱的人身上了,这就是你自作自受!”林青妍嫣然一笑,笑容盈盈地看着贤妃,“你一向都喜欢玩一箭双雕,不是就琢磨着我不是杀你便是原谅你,那一种都能让皇上对你摒弃前嫌。前者能让皇上对你愧疚有加,对我爱恨交加。后者,你便还有机会再回到他身边。”贤妃眼眸里幽深一片,暗暗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地别过脸去。“很可惜,我并不像你想的那般是个好人,原谅你这种事,一生都不可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林青妍始终语声带笑,眉目间带着清淡,“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原谅你,我要你一生都得不到你爱的人的原谅,毁人毁心,这就是我的报仇方式。”许久,贤妃才笑了,目光轻轻扫过去,落在林青妍身上,“都说璿哥哥狠心,都说璿哥哥无情,可我却觉得,这世上,若说狠心,只怕没人能比得过你。”“过奖。”林青妍闲闲淡淡回了两个字,无风无波,任天地万般风云,她自安然。“你同从前,果然不同了,看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说得果然没错。”贤妃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柔美动听,可和着那张枯黄病态的脸,就有些诡异惊悚,她湛然的目光犀利地盯着林青妍,“现在的你,才是一个好对手。不过,还请太后明示,太后又是怎么看出来这一切的呢?”林青妍清清淡淡地道:“你跪求我原谅你,便是不可能的。你贤妃当年能从刘家一众子弟中脱颖而出,这些年,过五关斩六将,又怎么会只有这点本事?能坚持这么多年,这么有耐心等一个好时机,一等就是等几年,这样好耐心,这般韧性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认输呢?”“我低估了你了,”贤妃径自咯咯笑了,一双眼睛聚满精光,“可你始终爱的人还是璿哥哥吧,你爱着他,却得不到他了,终究对我这也是一种成果,我得不到璿哥哥,你也休想得到!”林青妍又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惯来不爱应付这些人,如今,越发没有应付她的必要,“贤妃要做什么,我没心情奉陪。夜深了,我先回去了,贤妃也请吧。”她转身便施施然走了,贤妃看着林青妍绰约多姿的背影,一下子紧紧握紧了手。只是林青妍才走了两步,却在抬眸间,远远的对上了夏帝的目光。他站在远处枝叶茂盛的樱花树下,月光勾勒出欣长的轮廓,唯有那双漆黑的瞳仁在夜里发出异常璀璨的光芒,如同天上北斗星辰,灼耀而幽深。贤妃看到夏帝,立时花容失色,仓皇失措地向前走两步,却立时羸弱不堪地晃了晃,好在宫娥及时伸手扶住了她。贤妃无力地撑着宫娥的手,失声哀哀地唤了一声,“璿哥哥……”也不知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林青妍也没甚心情说什么,只颌首了下,便要继续走了,却看到他身后站着一个女子。那人缓缓从他背后走了出来,林青妍就看到她正流着眼泪,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睁着眼睛看林青妍,“真不是我在做梦吗?”“小凝……”林青妍有些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