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见!”
相互告别后,两人各自转身,反方向离开。
一个人独自走在阳光里,林默白低着头看着水泥地上的影子,心兀自就陷入了回忆,于是悲伤如骤雨突至。
今天是丁智柚的生忌。
四年了,她离开已经四年了。
原以为自己早已接受了那些残酷的现实,以为时间已经治愈了伤口,可明明拥有无数美好画面的记忆却往往在每年的这一天叫人彷徨无措。
夕阳西下,重叠交错的层层霞光漫在天际。
随着落日耀眼明亮的余晖,林默白艰难地迈着步伐,来到了陵园墓地上。
此前她已经在整个城市的大街小道里游荡了一整个下午,但心裏的悲伤却未有丝毫消弭。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上明朗着笑容的丁智柚,她的心再一次刺痛起来,而这心痛像是会呼吸,落在了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柚柚……”
半晌后,好不容易强忍下了眼泪,林默白却只是轻声道出了称谓,喉咙便哽咽着,再无力气往下述说。
静默了好几分钟后,她才再一次强忍着内心的愧疚和难过,深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将嘴角往上拉扯着,说:“柚柚,生日快乐!猜猜……今年的生日……生日礼物是什么?猜不到吧?今年的生日礼物是……是四叶草发夹,这个礼物我想了很久了,你……”
林默白像往年一样自顾自地沉浸在与“丁智柚”聊天的世界里,喋喋不休。
其实,每一年丁智柚的生日,她都会来拜祭,但每一次都是偷偷地等到日落黄昏时,因为她知道,陆宴祺与施絮君也会在这一天前来拜祭丁智柚,她也知道,他们并不愿意见到她。
然而,林默白未有想到的是,她避开了陆宴祺与施絮君,却未能避开何晴空。
此时,何晴空窝在不远处的某一角落中,藉着墓园里纵横排列有条不紊的墓碑挡住自己的身体,即使姿势有些别扭与辛苦,却为了不让林默白察觉到而努力维持着。
一周前,在陆宴祺生日之后,何晴空曾委婉且特意地询问了外公有关当年丁智柚离世的缘由,毕竟外公与丁爷爷、林爷爷的交情都甚好,能给予自己最客观的陈述。随后,他更是主动联系陆宴祺与施絮君,希望在丁智柚生忌的这天参与拜祭。
在拜祭结束之后,他更是借口单独留了下来,偷偷隐藏在角落,默默等待着林默白。
在林默白踏入墓园不久,何晴空就看见了她,与先前拒绝相认的冷漠不同,而今的她眉眼之间浓重着悲痛。
“柚柚,我……我见到宴祺和絮君了。”
恍惚间,从林默白轻颤的声音里听到了陆宴祺和施絮君的名字,正想着上一次重逢的何晴空立刻从回忆抽身,再一次竖起耳朵。
“我终于考上他们所报考的学校了,他们……他们都没怎么变,对了,絮君比之前漂亮许多了,好像还有不少人在追她呢。宴祺,他在学校也有一定的人气,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老被你欺负了。”林默白依旧没有察觉到何晴空的存在,话至此,她便陷入了儿时的回忆,语气中也匿着一抹生气,继续道,“不过,那时候你也真的对他很不客气,要不是晴空在,想必你肯定会更加肆无忌惮吧。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们一起偷偷在宴祺家的院子里玩水枪战,虽然玩得很开心,却被突然回来的陆阿姨撞见了,反应极快的你硬把所有的错都赖在宴祺身上,要不是晴空出面认错,可能宴祺真的会被陆阿姨暴打一顿……”
林默白清晰的话语在静谧的陵园里被缓缓地放大,让何晴空也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沉浸在她所描述的那些珍贵的回忆中。
可惜的是,随着她话语的停滞,原本在美好时光中流连忘返的何晴空也在一刹那便清醒过来。
下一刻,林默白的眼泪就像南方四月天的蒙蒙细雨,一点一滴地落在了满是尘埃的水泥地上,泛起的水迹虽然在眨眼间消失殆尽,却宛如早已渗进何晴空的心口里。
随即,尚且来不及安抚一下生疼的心,何晴空就看见林默白无力地蹲坐在地上,双手抱膝,低头枕在膝盖上。紧接着,她那带着些许抽搐的哭音便漫在了空气之中:“我……我知道你肯定不想见我的,我知道的,我已经……被判了死刑了,我……我再也没有资格见你了,但……但我真的控制不住,我……很想你……很想你……”
何晴空听到此处,心不由得一紧。
霎时间,他想起施絮君的指控,想起陆宴祺的恨意,想起外公言简意赅地对整件事情的说明,想起以前那些“永远在一起”的承诺,想起那些非常美好的记忆。
一次意外,却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在一个无辜而脆弱的女生身上。
或许,他不能就此放任下去。
倚靠在一边,何晴空望着低声哭泣的林默白,微微地握紧左手,心中呢喃道:柚柚,如果是你,也看不下去吧。所以,还有我能做到的事,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