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叶应武皱了皱眉头,不管自己心中是怎么看待苏刘义的,叶应武都不允许自己的一个下属对于另外一个下属有所质疑,更何况陆秀夫是文官、苏刘义是武官,文武不和已经是宋朝延续三百多年的老传统了,虽然在天武军中有叶应武的刻意压制,但是并不是没有,所以叶应武最担心的就是这两个系统处处针锋相对、争权夺利,最后一事无成。想后世二战的时候,小日本的海军和陆军总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结果最后导致国家不堪重负、一败涂地。这样的经验教训叶应武可是不敢忘记的,也不想在自己的身上上演,辛辛苦苦的穿越回来,总不能混得还不如裕仁那个老东西吧。似乎察觉到了叶应武的不满,陆秀夫急忙说道:“只是朝廷并没有说明这支镇海军的粮饷到底由谁来供应”“嗯?”叶应武一怔,原本镇江屯驻大兵的粮饷都是两浙各个州府负责的,而现在这支镇海军难道朝廷真的不打算管了,“应该还是按照常理吧,这不过就是改了改名号,实际上还是镇江屯驻大兵。”走在叶应武另外一侧的郭昶无奈一笑:“可是使君,若是粮饷由两浙各个州府供应,岂不是将镇海军的命脉交到贾似道手里了。”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叶应武顿时停住了脚步,郭昶说的一点二度不差,这一次反倒是自己忽略了这些,赞赏的看了郭昶一眼,还是和这家伙说话直接,陆秀夫刚才拐外抹角的终归没有表达清楚。“你们的意思是,由江南西路供应?”叶应武微微皱眉。此时的江南西路相当于后世江西省大约五分之四的地盘,只有东北角的南康军属于江南东路。而就是依靠着这样一小片土地,却每年供应朝廷各处二百万石粮草,而此时南宋各路全年总共收上来能够使用的粮草也不过只有六百万石,江南西路一地占了三分之一,而此时南宋能够依凭的川蜀、襄阳以及兴州天武军,实际上粮草都是由江南西路在供应。荆湖等处虽然当年岳飞曾经开垦,但是毕竟还是因为几次经历战火,能够供应一部分襄阳大军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而此时的江南,镇江府、常州、平江府、湖州等处虽然也是江南水乡、丰腴之地,但是因为南宋经济的发达,这些地方粮食的种植已经沦为次要,主要的已经成为通过经商和贸易来维持。至于福广,虽然不像原来那样偏僻,但是除了泉州等重要港口之外,依旧多是穷山僻壤,这也是为什么南宋对于海外的毗罗耶岛一直没有涉足,鞭长莫及。一支镇海军,又是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人数撑死天不会超过两万,对于江南西路来说,供应这么一支精悍之旅,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这也意味着天武军的扩张就会受到一定的阻拦。自己到底要不要为了镇海军而舍弃天武军下一步的扩张,这是叶应武最纠结的事情。察觉到叶应武的内心犹豫,陆秀夫和郭昶对视一眼,他们两个这些天合作,也已经有了些默契,当下里陆秀夫轻声说道:“使君,此事已经迫在眉睫,还需速速下决断。”叶应武苦笑一声,其实整个镇江府,除了陆秀夫和郭昶,自己还真的没有可以商量的人选,早知道就不让李叹走了,有了李叹在,至少自己没有必要这么费神。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终归没有在战场上冲杀来的爽快。“使君,应该赌的时候,不能犹豫。”陆秀夫紧接着加了一句,新任的看向叶应武,他相信这个年轻人,肯定会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因为一次又一次事实已经证明。叶应武缓缓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只是还有几处咱们需要在原来的决断上所出改变。既然想要将镇海军掌控在手里,也需要下点儿功夫。只凭着这些已经废掉的镇江屯驻大兵还是远远不够的。”“使君的意思是?”郭昶试探性的问道,不知不觉得三个人已经走到了大堂当中,一张江南舆图就挂在主座的后方。伸出手在镇江府上狠狠敲了一下,叶应武笑道:“天武军右厢,这一次是不用回去了,至于天武军右厢的都指挥使,依旧是张顺将军,只不过这名字看来是需要改一改了,镇海军倒也合适。”“使君想要以天武军右厢作为骨干?”叶应武点了点头:“将天武军右厢和镇江屯驻大兵当中选拔出的精锐打散了混编,并且一切都从头训练,以老带新。然后镇海军四厢都指挥使自然还要是苏将军,也算是补偿他当日的牺牲,而四厢都虞候则是张顺,张顺对某忠心耿耿,又颇有才能,可以委之重任。”陆秀夫和郭昶都是肃然站立,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了,只是天武军右厢就此没有了,是不是也需要重建?“天武军的事情毕竟是自家事,这些咱们回兴州再好好商量,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镇江府。”叶应武发现陆秀夫和郭昶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兴州,忍不住开口打断他们两个的思绪,“镇江府知府赵文义是某保举的,虽然看上去从一路路治知府变成普通知府,对于赵文义却并不是贬谪,这也算是将他从爹爹以及诸位相公的阴影下放出来。”“可是赵文义并没有明确的想要支持使君啊。”郭昶疑惑不解的看向叶应武,“难道使君想要拉拢他,但用镇江府知府这么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是不是有些因小失大?”叶应武摇了摇头:“有了镇江屯驻大兵都统制和镇海军四厢都指挥使,一个区区镇江府知府又能算得上什么,如果某看赵文义不顺眼的话,照样可以将他撵走,但是如果他好好地给某经营镇江府的话,自然也可以收为自己人,这点儿道理他还是懂的,就希望他识相了。”见到叶应武如此坚持,本来还想反对赵文义的陆秀夫和郭昶都没有再说什么,毕竟他们都是经历过不少决断的人,也知道使君已经开口用这个语气说话,那就是不容置疑了。“至于镇江府的通判,陆传彦是不可能的,”叶应武转而看向陆秀夫,虽然他平时“君实兄”喊得亲切,那也是因为对于陆秀夫的尊敬,但是对于曾经背叛自己的陆传彦,就没有这么好的口气了,“这么一个人放在镇江府通判的位置上,自然众望不服,某就算别的不考虑,也需要给天武军诸多将领和官员以及那些镇江府战死的天武军将士们一个交代。”叶应武说到这里已经色厉内荏,显然想起来那些枉死在陆家的黑手之下的自家儿郎,很是心痛。而陆秀夫知道叶应武这么一句话,等于断绝了陆家除了自己其他人出仕的可能,但是其实这又不是为一种自保的手段。对于镇江陆家来说,家中最出色的陆秀夫身为兴州通判,可以说是天武军一众文武官员中文官幕僚的首领了,在天武军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何况陆家小娘子还是叶应武不久之后的正妻,陆家就算是再没有别的人有所作为,也不妨碍飞黄腾达。只要叶应武和天武军步步高升,陆家也会随之水涨船高。只要叶应武还能呼风唤雨,陆家就能保住大富大贵。这点儿道理陆秀夫自然心如明镜,所以叶应武拒绝了陆传彦也是他和镇江陆家能够接受的:“悉听使君吩咐,不知道使君认为谁有才有德能够担当如此重任。”叶应武没有说话,却是看向郭昶。郭昶还以为叶应武想要问自己,当下里摇了摇头:“使君赏识人才的大名世人皆知,属下怎么敢在使君面前献丑,更何况属下实在也没有什么想法,还请使君恕罪。”叶应武却只是微微一笑。郭昶这才察觉到不太对劲,猛地醒悟过来,伸手指着自己,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叶应武:“使君不会说的是属下吧?!”“为什么不能是你?”叶应武哈哈一笑,“这镇江府通判责任重大,便交给你小子了,怎么,想要罢工?”郭昶如坠梦里,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同时也意味着自己将要承担起更加沉重的担子。想不久之前自己还不过是一个在隆兴府仗着老爹的威名欺男霸女的纨绔衙内,没想到现在竟然已经可以担当一府的通判,这可是比身边的陆秀夫还要高过一头的职位。“可是可是属下实在是年轻。”郭昶又旋即苦着脸看向叶应武,他说的是实话,他的搭档赵文义已经是中年不惑的人,苏刘义虽然年方三十,但是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被这两个人夹在中间,这个通判可不好做。叶应武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屑:“某现在也不过就是二十岁,加冠未满一年,几个月打拼就已经权知兴州,身为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更是刚刚升任沿江制置副使,而你也是十九、二十的人了,一个通判难道还做不好?”郭昶的额角已经冒出冷汗,大哥你别闹了好不好,小弟哪里能够和你比,当初在隆兴府你把我玩的一愣一愣的,连一向老奸巨猾的老爹都被你骗了,更何况小弟,你那么大的能耐,可是我不过就是一个纨绔衙内,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只不过此时郭昶也不傻,自然不会直接开口拒绝,无奈之下也只能弱弱的答应了。“镇江府大概也就是这些事情,”叶应武坐了下来,“你们先歇息去吧,某想一个人静静。”陆秀夫和郭昶此时心中各有思绪万千,见到叶应武不再说什么,自然急忙告退。郭昶固然是苦着脸,陆秀夫也是没有笑容,只不过和郭昶相比,要好上不少。一直到出门走远,陆秀夫方才轻轻吁了一口气,看向身边的年轻人:“旭升(郭昶的字)恭喜啊,这镇江府通判,责任重大,足可见使君对于旭升的期待之心。”“君实兄就不要取笑我了,我有几斤几两,君实兄难道不清楚么,就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了。”郭昶有些无奈的说道,虽然他如果成了镇江府通判,实际上要比陆秀夫这个兴州通判高上一级的,但是这并不代表着郭昶会不将陆秀夫放在眼里。毕竟在所有天武军出身的文武官员眼中,兴**以及后来的兴州就是整个天武军的根基之地,所以兴州的通判和其他地方的不能同等对待,这一定是使君绝对信任和倚重的人才能够担任。而更何况陆秀夫的才能已经是众人共见,平日里郭昶对于陆秀夫就很是尊重。陆秀夫意味深长的看向郭昶:“旭升,你还是没有明白啊。”“没有明白?”郭昶顿时有些疑惑,担任镇江府通判,有什么好明白不明白的。轻轻一笑,陆秀夫引着郭昶走到一处拐角:“使君让你担当镇江府的通判,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通判。你知道使君虽然是兴州知州,但是实际上兴州的各项事务一直是余在帮着打理,而你不同,赵文义身居隆兴府知府多年,颇为能力,你只需要好好的监管他,看着他不倒向贾似道便是大功一件,这要比兴州通判轻松很多,更何况使君对于苏将军很有信心,也就是说就算你压不住赵文义,身后还有镇海军再给你撑腰。”郭昶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或许是见到陆秀夫名为通判实为知州的时候太多了,在大多数天武军官员潜意识中通判和知州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实际上通判真正的任务是监督知府,并且在知府的一些政令上签署名字,相比于知府,实际上通判的担子轻了不少。“其实更重要的是,”陆秀夫神色更加郑重,“江南的六扇门这里次受到了很大的损失,甚至连带着镇江府一带的锦衣卫都被连根拔起,所以重建江南六扇门的事情使君已经是要交给你了,这样的话杨老统领在平江府一带就可以有着更多的精力和皇城司周旋。”郭昶反倒是吁了一口气:“这倒是小弟的本职所在,这么看来反而是最轻松的了。”陆秀夫摇了摇头:“不要以为事情会很轻松,我心中已经很清楚的感觉到,使君在襄阳一战,若是败了自然这些努力全都付之东流,但是如果胜了的话,一山不容二虎,贾似道就会对使君下手,而使君自然也会十有**重返江南。并且镇江府是江南沿江重镇,不只是面对南方临安,还要面对北方扬州,甚至更北的蒙古鞑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难道你认为会轻松吗?”听到陆秀夫的解释,郭昶的笑容也消失了,无奈的摇了摇头:“使君对于某这么信任,还真害怕有负所托。”拍了拍郭昶的肩膀,陆秀夫负手向前走去:“使君既然敢将这个重担交给你,自然有他的道理,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就是你向使君证明自己的最好方式,莫负所托。”看着陆秀夫离去的身影,郭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