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瞳摇摇头:“再等等,让他们攻进外城也无妨,我们还有内城可守。周将军给了我们这么长时间,我们也要给他争取一点儿时间!”她的嘴唇咬得紧紧的,心裏一团混乱!
周远征身边的土地已经吸饱了鲜血,变得松软又泥泞,一脚踩上去就有一股暗红色的血从地里挤出来。
可地上的人还在厮杀着,不断有新的血淋下来。这土地再也喝不下这么多血了,就像浇多了水又无处流的花盆,地势低一点儿的地方就洼着一摊摊血水。有些还是新鲜的,踩上去会溅起一片血花;有些已经半凝固了,踩上去就有些打滑,就像踩的是一摊鲜红色的泥浆。
浓烈的腥味已经麻痹了所有人的嗅觉,平素的草清花香都被这杀戮的气味赶得无影无踪,渐渐连血腥味也闻不到了。晚霞绚丽的颜色洒落在呼林城周围,将这片惨烈的战场映照成一幅滴血的画卷。
剩余的呼林守兵就在这血的沼泽里继续战斗着,人已经累得很麻木,只是机械地挥刀砍杀。周远征身上带着两支长箭,还有一支贯穿右肩的箭已经被他自己拔出去了。他右手无力,此刻银枪交由左手握着,刺出的速度也慢下来。呼林一万多守军此刻活下来的已经不足百人,凭这几十个人,还挡得住下一阵枪林箭雨吗?
“看来左手是不如右手灵活,平时她也觉得不方便吧!”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死到临头,他现在想的竟然是这种问题。而且他心中竟有一点点欣喜,听说人死前什么样做了鬼也是什么样,自己和她有一点地方是一样的了,等做鬼时都是右手不能用力的残废鬼。
“将军你看!西瞻撤兵了!”第五连江大声喊道。本来围着他们的西瞻军退潮一样散开,只有人象征性地射了几箭。和他们对敌的西瞻人已经寒透了心,如果有选择,谁也不愿意和疯子打仗。
周远征定睛一看,突然急了起来:“他们攻城去了,不知能不能守得住,连江,我们再追上去杀一阵,不能让西瞻人顺顺当当过去!”
“将军!”无数个颤抖的声音一起叫他。
周远征霍然回头,见到的是满眼都是泪水的武本善,和他身后陆续汇集的五千定远军。
“武本善?你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守城?”
“将军!”武本善看着几乎认不出来模样的周远征,眼泪长长地流下来,“我奉命接应您回去,您和弟兄们跟我回城吧。”
周远征一把抓住他,急道:“接应什么?你不在,谁来守城?”
武本善道:“是胡久利……”
周远征急得跳起来:“他怎么守得住!快,我们回去!”
“还有童参军。”
周远征一下子安静下来,半晌无语。武本善叫了几声“将军”,才见到两行眼泪突然从他的眼中痛快地奔流下来。他脸上的血已经凝成壳子,这两行泪翻几个个儿就成了血水,浓得一时滴不下去,就静静地挂在下颏。
过了半晌,他才用做梦一般的声音道:“这么说……她平安?”
“是,她平安!我们的东西战营平安!我们的呼林城也一定不会失去!将军啊,现在你们也安全了!”武本善的眼泪也痛快地奔流下来。
周远征欢快地笑了,连泪水淌开的两条血路都透着幸福。他就这么笑着倒了下去,那笑脸定格在呼林关外车轮大的夕阳里。
千古一爱,爱从何来?来自明眸如水,来自轻眉如黛。
千古一爱,爱从你来,你是那样咄咄,你是那样乖乖。
千古一爱,爱从何来?来自智慧如山,来自襟怀如海。
千古一爱,爱从你来,你是那样多姿,你是那样华彩。
惜只惜,慨只慨,那爱字到死也没说出来。
惜只惜啊,慨只慨,这爱字到死——也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