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就这样饥肠辘辘地走着,一阵大风吹过,卷起大片的黄沙,青瞳下意识地举起袖子遮眼,眼角余光突然见到一片白影闪过,不知什么东西被风吹了起来,在黄灰色的天地中很显眼。
青瞳弯腰伸手捞住,见是一片残破的纸角,已经十分肮脏,等风过去了仔细看,见上面零星有几个墨字:“……军如晤,国之将倾……莫计前嫌,挺身……”后面一片字已经被风沙吹得不可辨认,最后落款是“王敢泣拜”。
青瞳皱着眉头看着道:“王敢?英国公王敢?这是他私人发的公文,为什么加盖的又是公印?”
花笺饿得蔫巴巴的,可也好奇地把脑袋凑过来看,道:“泣拜?这语气好像英国公在求谁一样。怎么会呢,是不是同名的人,不是朝中的王大人吧。”
青瞳指着落款道:“不会,这是兵马司的官印,不会有错。”她的声音高了起来:“花笺,英国公不是一直和父皇在一起吗?他能把公文贴到这裏,就说明他离这裏不远,我们的军队离这裏不远了。我们快些走,等到了大些的州县,就请州府送我们去和军队会合。”
两人来了精神,驱策着马儿快跑起来。又走了一个多时辰,花笺突然指着一棵树叫道:“青瞳,那里还有!”青瞳顺着她手指望去,见树干上贴着大半张白纸,花笺已经打马上前揭了下来。她边往回跑边看,大叫起来:“青瞳快看,好像是找你的!”
青瞳心急,赶马上去和她一起看,见布告上写着:“童大人讳青木将军如晤,国逢大难,奸臣篡权,虎狼当道,民生涂炭。敢老弱之躯,无能之人,虽尽全力不能御敌。去岁鏖战之后,将军与周帅相继无踪,敢深知周帅为人,当此国难仍不出,周帅必然身死。故为今所盼,唯有将军!‘妙计拒强敌,一夜破三关。’虽无寸功记录,然天下莫不知将军之功,国之将倾,惟愿……”后面没有了,但结合前面看到的那半张,已经能知道这布告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花笺脸颊涨得通红道:“青瞳,英国公说周老元帅一定是死了,他怎么这样瞎说八道!”
青瞳沉默片刻,才叹道:“朝中出事已经半年多,自从武本善叛乱,定远军解散收编以后,我也再打听不到父帅的消息。王敢说得没错,他要是有办法,一定不会眼看着……”她垂下头不说话了。
花笺也沉默了一下,默默把青瞳的头往自己身上揽了揽。青瞳抬起头道:“走吧,我千里迢迢赶回来,可不是为了在这裏伤心的。”
有了这布告,青瞳更是归心似箭。这一天她们直走到天全都黑透了才停下来,人马都累得走不动了。布告倒是又看到了几张完整的,内容都一样,青瞳撕下一张布告拿着一路问过去,却没有人知道禁衞军的消息,看来军队离这裏还远。
再心急也不能这样一直跑下去,青瞳只好勉强在郊外找了个破旧的土地庙进去混一晚。土地庙一般都很小,像这样有几间房的很少见,可见这庙原来必定香火鼎盛过。土地公的脸儿都被香油熏得黑糊糊的,金身也塑得比别的地方大些。
案桌上本来铺着桌布,现在早不知被谁拿去了。以前这裏应该有庙祝居住,因为她们在后面厨房找到一口大铁锅和许多干柴,可惜一点儿吃的也没有,又不能啃柴火吃,庙祝也当然早就不在了。她们腹中空虚,就更觉得冷,两个人只好挤在供桌下抱团哆嗦个不停。
这庙地处荒僻,周围倒还有点儿半青不黄的草剩下来,胭脂和砚台也早饿得很了,天黑也不顾,只在外面使劲啃草。然而这样的好马食量都很大,这点儿草只是填填牙缝就没有了。两马没吃饱,低低嘶叫。
青瞳起身出去,见实在没有草了,就拿起一个棍子掘出草根给马儿吃。花笺看到草根突然道:“青瞳,这个能吃的,甜甜的呢,我很小的时候吃过的,我给你煮煮吃点儿吧。”她就是因为家贫才被父母小小年纪就卖掉的,这些东西还依稀认得。她此刻见到食物,乐呵呵地捡了些,去不远处小溪里洗干净,又舀了半锅溪水,将草根煮了起来。
四下方圆几十里只有这一缕炊烟升起,一个身影被慢慢吸引过来。他来到庙前顺着破门往里看,锅里咕嘟的白气十分诱人。
破旧的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黑乎乎的高大身影夹着一团寒气进来了。花笺这两天已经是惊弓之鸟,大声惊叫,抄起手边一条带着火的柴火对着黑影当头就打。那人杀猪一样大叫起来:“哎哎哎……你干什么?要劫就劫财吧!劫财我还有三个铜板,只是千万别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