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困厄(1 / 2)

沛江江边,青瞳和任平生正在等候渡船,他们两个秘密出发,做普通商旅打扮。因为战乱,沛江边昔日络绎不绝的渡船少了很多,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艘,运气不好时要等上一整天。平逆军夺取江州以后,将渡船分成一日四班,按时出发,情况已经有所缓解。

离下一班船时还有一刻左右,任平生小声和青瞳说着话分散她的焦急。青瞳只是嗯嗯啊啊地敷衍,提不起兴致来。

“壮壮!”她突道,“这次我要是能活着,就封你个将军,让你威风威风!要是我死了,就让父皇封你个侯爵,光领俸禄不干活。我要不在,你担当实职保准惹祸,还是逍遥过日子吧。”

任平生笑道:“别,‘猴爵’那是元修的,你好歹给我争取个公爵,不行就伯爵算了。俸禄虽然没有侯爵多,好在辈大,伯伯比爹还大不是?”

早在元修投诚时,景帝就想封这个在军中力拖奔马、威风凛凛的人为虎威大将军,青瞳劝说将军应该是能指挥作战的人,而不是这样的勇武之人,等积累军功了再封将军不迟。最终任平生封了都统,元帅的亲兵护衞长官。

半年下来,他立过无数战功,可是这人也实在太过散漫,只要立下点儿功劳立即犯下些错误,不是打了人就是喝了酒,不是点卯迟了就是晚上乱走。升升降降下来,元修早恢复了爵位,武本善也成了前军元帅,只有他还是个小都统,继续担当青瞳的护衞长。

青瞳其实已经发现,这个人是故意的,不能指望用名利心笼络住这样的人,任平生并不把什么公侯看在眼里,他跟着自己,凭的全是情分。这半年来,危险的活他全做,而好处却没轮上过。她想到这裏,不由温温地看了他一眼。任平生夸张地低下头,给她一个羞答答的眼神:“别……别这样看人家,人家还没成亲呢!”

就在青瞳准备一脚将他踢进沛江凉快凉快的时候,船来了。船老大老远就吆喝:“船来了,船来了,收帆,落锚,备踏子!岸上人等暂避,让我靠岸喽!”

随着船渐渐靠近岸边,岸上的船工纷纷用绳索套住船头椽子向岸边拉。等拉得够近了就搭上几米长的跳板,船上有几十个从那边岸上渡来的客人,让这些人先上岸,这边等待已久的众人才能上船。

眼看一个个人从船上出来,船吃水位渐渐升高,最后一个客人头上包着大大一块头巾,将半张脸也遮住了。他等人全走过去了才低着头弯着腰快速通过跳板。他上了岸看也不看,只管低着头快走。这人路过她的时候青瞳不经意望了一眼,在他脖子上发现一块小指头大的淡红胎记。任平生只觉得身边青瞳突然全身一震,立即出列去追,船也不要坐了。

追出去十几步后她叫:“离非!是不是你?”

前面那人身子大震,急急转头,一把拉下面巾,正是离非。

“青瞳?”他惊道,“你怎么在这裏?天哪,我……我正准备去找你!”说完才看到青瞳身边的任平生,两个男人对视,都露出“你小子谁啊”的眼神。

“离非,你这是偷偷跑来的吧?这叫什么打扮,怎么了?”

离非脸上现出犹豫,他带来的消息太坏,坏得让他简直没办法开口。青瞳看着他的脸,急得双目喷火,心中如同沸水翻腾。离非不善掩饰,他要说的话简直就写在脸上。青瞳突然觉得心口剧痛,她的脸一下子白得可怕,努力咬着牙道:“离非!什么事……快说!”

“青瞳……你别回京了……”离非现出痛苦万分的神情,“你千万别回去了,宁国公已经在京中布好陷阱,只等你一去就杀了你!他不会给你回转的时间,已经下了严令,就地格杀!”

“不应该啊?我滞留宫中对他才有好处,杀了我只能激起报复……难道,出了什么变故?”青瞳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顿时觉得胸口痛得不能呼吸了。她用手扶着胸膛望着离非,眼神里已经带着祈求。

她在心中反覆说:“是我乱想,千万不是真的,你千万要说这不是真的!”

然而离非已经哭得瘫软,他颤抖着道:“青瞳!青瞳啊……你娘已经死了!”

霎时,时光好似静止了一般,青瞳眉毛轻扬,好像要问什么话,这个表情动作怪异地停在那里。停了片刻,她双眼微微合起,就这么仰面摔在地上晕了过去。鲜红的血从她的嘴裏汩汩流出,把她苍白的脸浸在血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