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州督军严郑睡得正香,这真是个鬼地方,棉被上压了一张狐狸皮拼成的毯子还是觉得冷。他的家眷都在青州,堂堂督军身边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好在还有几个月他的任期就满了,哥哥严郊已经答应替他打点,升迁虽然不行,调任一个好点的地方还是可以的。
他缩成一团抵御寒冷,刚睡着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低低的声音,“大人,大人!”
严郑没动,那声音又加大了几分,“大人!”随着声音,家仆掀开棉布帘子走了进来,走到床边又叫,“大人,醒醒!”
棉布帘子一掀,冷风暗器一般扑了进来,严郑恼怒地叫起来,“什么事?”
那个家仆赔着笑道:“今天值岗的军奴有事要报告大人。”
值岗的军奴意味着流州各阶级的最底层,根本没有和严郑说话的权利。
“让他给我滚回去,有事明天让他的队正来说。”严郑缩回被窝里,要不是太困懒得说话,他这就想给这个军奴一点颜色看看。
王庶在督军府前等候了很久,才有一个衞兵走出来,不耐烦地说了一句:“督军大人说了,有事明天报告你们队正,让他再上报。”
王庶急道:“这位大哥,小人真的是有紧急要事,能否请你再通报一声?”
那个衞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刚才这个军奴极力巴结,说了很多好话,他碍不过情面才替他上报。大人身边的家仆摆给他的脸色比这还难看呢,还通报,找骂吗?
王庶心急火燎,反覆哀求,那个衞兵心肠比较软,终于还是被他打动,冒险又进去了一次。片刻,此人一边脸上带着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回来了,也不废话,用能杀死人的眼睛瞪了王庶一眼,断喝一声,“滚!”随即一脚将王庶踹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王庶在门外徘徊一阵,实在不得入内,他思前想后,把心一横,向流州城门跑了过去。
西瞻人若是真的来了,目标应该是骁羁关,禀告严郑是希望他能点起狼烟,给骁羁关守将示警。但是别说自己见不着他,即便见着了,严郑会不会相信自己一个小小军奴,王庶一点把握也没有。可是就这么放任事态发展,王庶又怎么也放心不下。终于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自己连夜去骁羁关报告,这当然不像狼烟那么快,但也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流州督军严郑这晚的觉睡得真不好,被莫名其妙地吵醒,此刻刚刚睡着一小会儿,门又被推开了,严郑猛然坐起,吼道:“把他给我宰了!”
进来的衞兵吓了一跳,赶紧道:“是,大人!我们已经派人去追,抓到一定就地格杀。”说罢行个礼,狼狈地往外跑。
“等等!”严郑这才有点清醒,“追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那衞兵结结巴巴地道,“刚才一个军奴夜里要出城,说是奉了大人您的命令,小人们认得他是今夜岗哨的王庶,刚刚交了牌子回来的,怎么又要出去?于是拦住检查,谁知这小子突然出手打倒两个人,冲出城跑了。他速度很快,弟兄们追不上,城关命我来请示大人,是不是调弓弩队射杀?”
“一个逃奴,射死就是……”严郑倒回被窝,突然又一下跳起来,“等等,你说他叫什么?”
“王庶,和张二两个是今夜的岗哨。”
严郑抹了一把脸,道:“让骑兵去追,一定要抓回来,可以射胳膊射腿,但是不要伤他性命。切记,他不管是跑了还是死了,你们都别活着了。去啊——”他的眼睛瞪得溜圆,吓得那士兵面色如土。
严郑清醒了不少,多亏听清楚了这个名字。要是别人还好办,偏偏是这个烫手的山芋王庶,从接手这个军奴,严郑就知道不简单。上头给他的命令有两个:一,别让他的日子过得舒服;二,别让他真的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