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此时的神志已经有些模糊,只恶狠狠地瞪着眼睛,将手中单刀胡乱砍下。恍惚中,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向他一扑,速度极快。秦湛大叫一声,挥刀向来人狠狠砍去,只听当的一声,他手中单刀已经被来人架住,随即手臂一紧,被人狠狠抓住,只听耳边大叫:“秦湛,跟我来。”
秦湛被他一拖,踉跄着跑出十几步,这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堆乱石后面,一些身着苑军号衣的守兵,正躲在石头后面与敌人交战。秦湛揉揉眼睛,认出是赵子雄的亲兵,这才回神看将他拉回来的人,正是主将赵子雄。他叫了一声:“大人!敌寇攻上骁羁关了。”话音未落,已经带上了哽咽。
赵子雄脸色阴沉,道:“知道了,你去后面歇会儿,缓过气来再战。”他自己站在石阵外面,招呼山上溃退下来的守兵到他身后集合。守兵们正茫然不知所措,见到赵子雄的旗号,皆大喜,飞快地向他跑来。赵子雄简单地做了个手势,伤重的退入石阵休息,伤轻的立即参与作战。
这几块乱石虽然是匆匆布置,一时半刻,西瞻人却也没能攻进去。在石阵之后还有另一道防线,几十个弓箭手在石阵后放箭。再远处还有一些人影,弯腰躬身,看不清在干什么。事出突然,守兵中的八百名弓弩手驻扎在离山脚最远的地方,所以折损最多,目前带着弓箭下来的只有这么几十人。
若在平常,这种防线对西瞻的铁骑来说不堪一击,而此时西瞻人没有马匹和长枪,只得一对一地相互砍杀,片刻之间占不到便宜。虽然逼得苑军节节后退,但也让赵子雄身后的几十人汇集成现在的几百人。只是他站在石阵外明显处,身边还有亲兵高高举着旗号,这固然给了苑军一个标志,但也给了西瞻人一个靶子,冲过来的西瞻人有一半冲他杀过来。
“大人。”秦湛哭道,“末将失职,骁羁关、骁羁关落入敌手!”
“哭什么?”赵子雄挡开一记重击,喝道,“你带着伤重的人先后退。”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头顶风声大作,来者显然不同一般。他大喝一声,挥剑迎上,一触之下,虎口震裂,胸前一阵气血翻腾。赵子雄知道自己比敌人略逊一筹,但是苑军刚败,士气正低,他若退后只恐士兵畏敌,于是咬牙挺住,又是一声大喝,将手中利剑狠狠刺过去。
这个人秦湛却是认得的,正是踢了他一脚的敌人,自称郎将拙吉的。赵子雄连声吼叫,已经和拙吉厮杀在一处,两人以刀剑步战,却有在马上冲锋时带出的杀伐之气,旁边的人都插不进手去。
武艺的差距毕竟不能光靠咬牙弥补,眼见拙吉一刀划向赵子雄的胸前,而赵子雄手中利剑尚在外圈来不及回防,这一下就要中得结结实实。秦湛急得大叫,却有一支长矛突然伸过来,将拙吉的刀轻轻巧巧地挑在了一边。
秦湛回头一看,见挑开拙吉单刀的那人身穿军奴衣衫,脸上、手上皆是皴裂的小口,脚上单薄的夹棉鞋破烂不堪,露出了生着红彤彤冻疮的脚指头。这可不是穿上一身衣服就冒充得来的,没在流州冰天雪地里干几个月苦活,现冻也成不了这样,显然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军奴。然而,他微微仰起下颌看着拙吉,神情却那般沉稳高贵,没有半点军奴惯有的缩手缩脚的样子。
拙吉吃了一惊,这一下并没有多大力气,却正好挑在他旧力全发、新力未生的时候,自己仿佛随着他的引导,将手中的刀送出去一般,差点脱手而飞。临来之前,骁羁关上的情况已经摸得八九不离十,怎么没有听说山上有这么一个青年高手?
赵子雄喘着气回望青年一眼,问:“布成了?”
青年点头道:“拦阻片刻不成问题。大人,你先带人后退,这裏我挡一阵。”
赵子雄却也不推托,将旗下的位置让出来,那青年已经和拙吉斗在一处。秦湛一看便知,此人力气比拙吉小了很多,但是招法精妙却远远胜于敌人,必是得到过名师指点。开始他还有些生硬,应该是实战经验不足,但是很快就越来越灵活自如,拙吉应该不是他的对手。片刻之后又有两个西瞻人加入战团,挥刀向他砍来。他在石阵入口处,西瞻人虽然多,却不能同时进攻,他应付两三个人虽然有些吃力,但支撑片刻尚可做到。
先前被冲散的苑军看到主将旗帜,从四面向中间靠过来,西瞻人的阵势也混乱起来,到处都有小规模的厮杀。
秦湛扶着赵子雄退入石阵,匆忙中回头看了一眼阵外的青年,问:“大人,这是谁?”
赵子雄道:“说是叫王庶,身手着实了得。”他摇摇头,“流州的军奴里,还真有不少人物,不可小觑啊不可小觑。”
王庶并不是跟着赵子雄一起来的,最初赵子雄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还让人守在他的四周防止他跑了,但是赶到离骁羁关尚有十里的地方,激烈的打斗声已经隐约可以听到。他们岂有不急的道理?赵子雄脸色一下白了几分,狠狠抽了战马一鞭子。
不用多久,众亲兵也知道关口出事了,个个面露惊骇,纷纷打马狂奔,也顾不上看管王庶了。这一放马奔跑王庶可真的跟不上了,远远地被抛在后面。他现在要逃跑的话,估计没人有时间答理他,但是他深吸一口气,尽力向关口方向而去。
赵子雄来到关口,守兵已经退至半山腰以下,从半山腰一直到山脚下的平地,处处是一团混乱。守兵只有少数还保持着队形,大部分在敌军的追逐下边跑边打,已经不辨方向。而山顶上黑压压一片,尽是保持着整齐队形的敌军,他们占领了高地之后,正在将领的指挥下列成方阵,向山下压过来,将苑军最后的抵抗力量一层层剥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