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里有东西流下来的消息不知是什么时候传开的,反正现在麟州的居民全都蜂拥而出,用最快的速度聚集在大金川沿岸,以十足的干劲打捞着河里的东西。
群众的热情并不是来源于爱国,而是对邻居的眼红——
“听说张三家捞上来三个铁锅,其中一个还配了锅盖。”
“快看,李四那根毛竹扁担,崭新的呢。”
“王五,你小子好运气,我家正缺个铜壶,要不我拿捞上来的菜板和你换吧。”
“咦,你这两只鸭子……也是河里捞的?栓子他爹,快去快去,你死人啊,走这么慢,带上渔网赶紧跑。”
随着物品捞上来的蜡封自然也落进群众手中,虽然有些被人随手扔掉,但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有足够的好奇心,想知道裏面是什么。几个识字的人凑一凑,这场两国大战的最初一封战报,就被麟州老百姓站在河边解读出来了。
“第几天了?”严郑皱着眉头问。
“第四天。”王庶疲惫地回答道。从他这个角度仰望,骁羁关如同一直插|进青白色的天空里,陡峭得令人绝望。
“麟州到底有没有得到消息?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大人别急。”王庶道,“麟州肯定已经得到消息了,大概是骁羁关太过陡峭,山那边打起来我们也看不见。”
严郑叹了口气,“如果是那样还好,可是青州这面,西瞻人的防守丝毫不见薄弱,不像两面受敌的样子。骁羁关失守,责任重大,麟州本来就没有辅助骁羁关的责任,我只怕麟州太守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背这个黑锅。”
王庶看了严郑一眼,心道:你把黑锅扔给赵子雄,别人就算真把黑锅扔给你也是天理。这当口当然不是算账的时候,他安慰道:“大人莫急,此事没有可能。青州若是失陷,麟州就是首当其冲,西瞻人必然要拿麟州开刀补充物资,麟州太守不敢不尽力。以前赵将军用三千人就可以驻守骁羁关,现在西瞻有五千人,就算同时应付两边,一时三刻也不会露出坚持不住的迹象,我们加紧攻城就是。”
严郑强打起精神,动员士兵攻城去了。他不知道该和士兵们怎么说,说消息没有递出去?那绝望就能击垮军队的战斗力。说消息递出去了?既然明知道消息已经传递出去,明知道再等等就会有援军,再让士兵去送死就没那么容易。所以他只好说现在还没有麟州方面的消息,鼓舞士兵再坚持一下。然而没有消息带来的焦虑同样也是军队的敌人,他用尽方法,从许下重金到严苛军令再到身先士卒,苑军进攻的势头仍然不可避免地低落下来。
直到严郑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终于有一块从骁羁关上落下来,差点砸中他的石头挽救了他。那其实不是石头,而是被寒风冻硬了的泥土,泥土里被人浇上了水,结了冰的泥巴硬如钢铁。这块冰石从山上滚下来和真正的岩石山体无数次相撞,也只在表面留下坑坑点点的白印,丝毫没有损坏它的形状,可见它的坚硬程度。
被这样的“礌石”砸中,和被真的石头砸中的下场没什么两样。严郑躲过这块差点要了他命的石头,不但不惊,反而高兴得几乎跳起来——骁羁关顶上没有礌石了!骁羁关的储备他最清楚,因为骁羁关的一切物资,都是他这个流州总兵负责提供的。即便是这几天全力进攻,也不会消耗完关上的礌石。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西瞻人现在真的在两面受敌,而且另一面战事更紧张,才迫使他们把主要物资运到更需要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