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王抬袖往额头上抹了一把汗,斜睨了身旁的罗家死士头领一眼,面带讥讽。
死士头领面无表情,伸手往他肩上重重推了一把:“还不赶紧走?!”
清江王又望了望走在最后累得像死狗一样挨着山石喘粗气的罗蕴菁,讽刺地笑了笑,转头继续往前走。只是随着山路越发崎岖,他的气息也变得粗重起来。他的身躯实在是太胖了,虽然平日也有做基本的活动,却最是怕热怕累的,不过是小半天功夫,身上的汗就已经浸湿了整件衣服,汗水从额头直往下滴,还流到眼睛处刺|激得他不得不时常抬袖擦汗,右手的袖角处,已经湿得几乎能拧出水来了。
他有些后悔今天出门时,没听身边人的劝说,只留在皇妹的庄园里活动,却飞要骑马跑到远处无人的荒野中去。他不过是心情不好,想要散散心罢了,哪里想到会遇上罗蕴菁和罗家残存的死士呢?如今他身边的四名随从,为了保护他,死的死,伤的伤,也不知现在如何了,他还被罗家那两名死士威胁着带走,皇妹知道后,一定会很担心他吧?
青云这个妹妹必然会真心忧虑他的安危,只是不知消息传到皇城后,众人会有什么想法?太后,皇上,还有朝中那几位老臣,会有几个人对他生出半点担忧之心?又会有几个人暗中为此欣喜?无论他表现得有多么顺服,多么忠诚。他毕竟是先帝嫡长子,身体里还流着大逆罪人的血,如果他死了,皇帝的位置就能坐得更稳了吧?也不必担心会有别有用心的人再利用他危害皇帝了。
虽然清江王清楚,这几年里皇帝这个弟弟对他不错,从平日行事来看,对他这个大皇兄也是相当信任的,但他就是忍不住怀疑对方会这么想,这种念头还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了让他心生恐惧的地步。
如果皇帝真的容不下他,什么都不必做,直接让他死在罗氏余孽手里就行了,省了多少麻烦!
清江王犹自在那里沉默着,同行的罗蕴菁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半点仪态也没有就一屁股坐在山石上。赌气道:“累死了!我走不动了,歇一歇再说吧!”死士头领回头看了她一眼:“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歇不迟,我们要靠两条腿走路,比不上骑马的,万一被人发现踪迹,可就难以脱身了。”
罗蕴菁气道:“这裏四野无人,能有谁会发现我们的踪迹?!况且抓住他的是我们这件事,根本无人知道,更无人知道我们往哪个方向逃走,还有什么可怕的?!”
“啰嗦什么?!”一直沉默走在边上的老死士发火了,“姑娘老实些吧!我们本来在那庄子里住得好好的,若不是姑娘沉不住气,惹来旁人怀疑,我们眼下还舒舒服服地住在庄里头呢,至于连三餐都要烦恼不知该往何处搜罗么?!方才又是你冒冒失失地跑到清江王面前去,不然我们也犯不着将他抓起来,弄得如今放也不是,杀也不是,带上他走,又慢吞吞的,真麻烦死了!”
罗蕴菁瞪他道:“你这老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老死士冷笑:“你一个丫头生的婢生子,少在我面前装千金大小姐,你嫡出的哥哥姐姐们还要恭恭敬敬叫我一声爷爷呢,你算哪根葱?连累得我们所有兄弟都没了,如今还要耍威风?什么时候惹得你爷爷的火气上来,把你直接卖到山里给人做媳妇去,看你还得意什么!”
罗蕴菁气得满脸通红,却又知道自己奈何不了他,这段日子以来,她没少受这老不死的排喧,根本就喝止不了他。她唯有转向死士首领:“你听见了?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你就不管管?!你们这样子,也敢说自己是罗家的死士?我虽然是女孩儿,可我也是罗家唯一的血脉,是你们的主子!”
死士头领却只是淡淡地瞥她一眼:“姑娘少说两句吧。他先前受了伤,正需要清清静静地休养些时日,就因为姑娘在庄子里惹出事,害得我们都被赶出来,还被官府的人注意到了,他没法养伤,又要忙着逃命,吃不好睡不好,火气大些也是在所难免。”
罗蕴菁却不是这么容易顺服的人:“你还为他说话?你跟他一样,也嫌我在庄子里给你们惹麻烦了?可你也不想想,那小流氓对我动手动脚的,还拿脏手往我脸上摸,你要我如何忍气吞声?!本来就是庄子里的人欺生,明明是我们占理,他们也要将我们赶出来,你们怎能怪到我头上?!”
老死士嗤笑道:“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让他摸一把,你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你嫌他动手动脚,就不会躲回屋里去么?屋里有我们在,谁能欺负你?是你非要对人家拳打脚踢的,把人家头都打破了,弄得事情不好收场。我们本来就是悄悄躲在人家庄上,靠着熟人暗中收留,才能暂时安身,你把事情闹将开来,暴露了我们的行踪,也不知会不会连累了收留我们的人,如今还有理由呢!”
死士头领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姑娘年轻不懂事,你与她计较什么?好好与她说明白就是了。先前那卖掉她什么的,都是气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老死士哼哼两声,扭开头去,没再说什么。他虽然很生罗蕴菁的气,却也知道自己不该说这种话。但有时候他真有些忍不住,时常在想,若是没有她的拖累,若是他早早摆脱了死士的身份,拿着积蓄离得远远的,隐姓埋名,是不是就不会落得今日的处境?他兴许就能过上舒心的小日子了。什么功成名就,什么封侯拜相,都是假的!
死士头领见他闭了嘴,又回头去劝罗蕴菁:“他说话虽冲,却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不比以往,姑娘还是收敛些小姐脾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