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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夜晚,月光很明亮,轻盈的透过窗棂射进来,使得整个房间都似被镀上了一层白银,显得静谧而安宁。
黛玉躺在床上,看着衣架上挂着的大红描金嫁衣和凤冠霞披,却是了无睡意。
想着方才临睡前,王嬷嬷神神叨叨的捧了几本书过来,屏退了众伺候之人,附耳向她道:“太太让我来教姑娘一些事体。”,她就忍不住好笑。她并不是真正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虽然并未吃过猪肉,却是看见过猪跑的,自然知道王嬷嬷要教她什么,但还是强忍着笑意,认真的听王嬷嬷说了大半日,直至王嬷嬷都忍不住老脸泛红了,方退了下去。
思及此,黛玉禁不住暗自感叹起来,两世为人,自己终于第一次要作新娘子了!可是她的心里除了有几分喜悦与期待以外,更多的则是不舍与紧张:不舍的是打从明日开始,她就不能再算是林家的人,以后便不能时常承欢如海与贾敏的膝下,为他们分忧解劳,亦不能再陪伴教导墨玉与耀玉了;紧张的是她这个身体现下才十五岁,就要嫁作人妇了,会不会太早一些?且她嫁的还不是贩夫走卒,而是金尊玉贵的皇阿哥,未来的皇帝,她真能应付好作为皇子福晋乃至母仪天下的皇后所该应付的一应事宜吗?
想到这些,她不由翻了一个身,眼前便不自觉的浮过了胤禛面对她时那眼角眉梢都带着浓浓爱恋的俊脸。胤禛有多爱她,她自然能感觉到,而她又有多爱胤禛,她亦清楚得很,他们两个的爱情,实在算得上是冲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阻力,最后才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并相知相许的,有些人便是穷其一生甚至几生,都不一定能得到这样一个心心相印的恋爱,上天待她和胤禛,其实真的不薄了!
她的眼前又浮过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第一次说话时,第一次相许时,第一次拥抱拥吻时……等等一系列画面,如今再回头去看这些画面,她才发现,他们之间是多么相契啊,好像是注定了要结合在一起的一般,一切都显得那般的自然,那么的天经地义。而从明天开始,他们就要生活在一起,共同去创造属于他们的美好明天了!
想到这些,黛玉终于不那么紧张,渐渐松懈了下来。一旦松懈下来,睡意便很快袭来,她终于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感觉自己才闭上眼睛,王嬷嬷已经将自己推醒,黛玉睡意正浓,却亦只能睁开眼睛,挣扎着下了床。
早有周嬷嬷指挥着下人们准备了热热的浴汤送过来,放在净室中,供黛玉沐浴。
趁着雪雁春纤试水找亵衣的空档,黛玉行至窗前,轻轻推开了窗子,就见天边已经有几分鱼肚白,天际处则漂着几缕镶着金边的云彩,一望便知今日会是个好天气。黛玉深深呼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只觉馥郁芳香,吣人心脾,她的心情一下子便大好起来。
灯火通明中,黛玉被雪雁春纤伺候着沐了浴,又换了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肚兜与亵衣,方被簇拥着回到了房间中。
贾敏早已领着请来为黛玉梳头的全福夫人保和殿大学士的夫人富察夫人,笑意盈盈的侯在那里了,一瞧得黛玉出来,富察夫人便笑道:“新娘子真真漂亮!”
王嬷嬷忙按例恭恭敬敬送上了两个红包与富察夫人。
富察夫人笑着接了,递与后面的贴身妈妈,又向贾敏和黛玉说了几句吉祥话儿,便请了黛玉坐到镜台前。
看起来富察夫人是常给人当全福夫人的,整套礼仪都很熟练。她先是拿粉给黛玉涂了脸,然后又拿了红色丝线给她开脸,嘴里还念念有词,“……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生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
弹完了脸,又开始梳头,“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毕了又命雪雁春纤给她换上了大红的嫁衣,戴上了凤冠,方笑着将她推过来给众人看,“看看,可不是个最最漂亮的新娘子?”
贾敏忙笑着谦虚的道:“多赖夫人的好手艺。”眼里却有泪花闪过,既又“吾家有女初长成”是欣慰与喜悦,也有浓浓的不舍得。
富察夫人见状,忙笑着解劝道:“这可是大喜之事。明年的今日,夫人就该含饴弄孙了!”
说得贾敏破涕为笑,满屋子的人也都笑了起来,惟独黛玉羞红了脸,低垂下了头去。
待一切都收拾完毕了,贾敏便招呼着富察夫人并稍后赶了过来的兆佳夫人等人去正厅坐席。方才还稍显拥挤的屋子霎时敞亮不少。
雪雁趁机拿了装着参片的青花瓷碟凑上来,满脸担心的小声道:“姑娘要不要含一片在嘴里,今儿个白日里可是没时间也没机会吃东西的,好歹也得等到晚上。”
黛玉就捻了一小片含在嘴里,“你不要担心,我并不觉着饿。”心里还是不免有几分小小的紧张。
王嬷嬷在一旁见状,忙有意无意的引她说话,渐渐倒真让她没那么紧张了。
正说着话,忽然闻得外面一阵锣鼓丝竹声,旋即便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很快就有小丫头子跑进来道:“花轿来了,花轿来了!”
屋子里众人登时忙乱起来,又是忙着给黛玉盖上大红盖头,又是忙着往她手里塞苹果,又是忙着让她再含一片参片。
不多一会儿,便见周嬷嬷李嬷嬷几个小跑着进来了,满脸笑容的道:“四爷连闯三关,连老爷亲自出的题目也没能难住他,这会子正在前厅给老爷太太磕头敬茶呢。”
片刻,就见贾敏被簇拥着急匆匆行了进来,瞧见一切都准备停当了,因略带了几分哽声向黛玉道:“过了今日,玉儿便是人家的媳妇了,作媳妇可不比在家作姑娘时那般随行,凡事得以夫君为先,切不可再任性,也不要多记挂家里……”说着终于忍不住嘤嘤的哭出了声来。
黛玉在盖头下也是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因一把掀开盖头,抓过贾敏的手,哽咽道:“娘亲,您放心,我都理会得的,您也要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爹爹与弟弟妹妹才是。”以前看着电视里的新嫁娘甚至上次看着云梦出嫁时哭得那般伤心,还只当是为了应景儿不得已为之,今日方知道,根本就是情之所至,无论如何也忍不住!
眼见黛玉也跟着哭了起来,贾敏忙强忍着泪水,笑道:“傻孩子,娘亲这是心里高兴,高兴你终于长大了,有了好归宿了,这才忍不住流下的喜悦泪水。你可不兴哭,不然不吉利的!”眼角的泪却犹是止不住流下。
黛玉见状,眼泪便掉得更快更凶了,急得周嬷嬷王嬷嬷又是劝这个又是劝那个的,还要防着黛玉脸上的妆花了,再要妆扮来不及。
正不可开交之时,就闻得礼宾在外面高声道:“吉时已到,发亲了!”
贾敏听说,忙拭净了泪,亲自给黛玉盖上盖头,又再四低声嘱咐了她一番:“可不兴哭的。去了四贝勒府,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四爷……”等语,方令雪雁春纤搀扶着她,往院门外缓缓行去。
在那里,一身簇新衣衫,眼角眉梢却透着浓浓不舍的如海已候着了。
依照惯例,出嫁女儿该由作兄长或是弟弟的将新嫁娘背到花轿上去,但因耀玉如今年纪尚小,根本不可能背得动黛玉,且如海又是第一次嫁女,心中的喜悦与不舍自不必说,遂决定由自己亲自背黛玉上花轿。好在这也是有旧例的,不算违礼,因此倒也没有人多说。
黛玉趴在如海的背上,一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时空时的惊慌与无措,就是因为之后有了如海这个当父亲的百般呵护,拿她当男儿一般教养,从来不以俗礼拘泥她,她方能得以与胤禛心心相印的走到今天,她的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如海走得很稳很慢,冷不防又感到黛玉的泪水掉进了自己的脖颈间,心下更是百感交集,但脚下却走得更稳了。
好容易到得大门外,就见一身大红吉服,满脸都是喜意的胤禛已下马侯在外面了。瞧得如海背着黛玉走出来,他忙示意后面抬轿的人放低了轿子,以便黛玉好进去。
待黛玉上了花轿,如海沉默了片刻,方哽声向胤禛说了一句:“玉儿我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