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并非好脾气。
只是碰到了生病的家属,她的性格就会收敛,她能理解情急之下任何人性的丑态。
这是医者的本分。
“我见王十少脚踝肌肤粗糙黝黑,不同于小腿上的,很明显是长期无衣物覆盖的缘故。足三阴都在外踝处,若是足三阴虚寒,就会导致外踝发热难耐。从王十少的肤质看,他这种状况已经多时了。我当时就提醒他,应该请医生看看,免得酿成大祸,轻则发痿症,重则夭亡。不成想,王十少和于小姐当我危言耸听。如今病发,正是应了我当时的诊断。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请位老中医来瞧瞧,亦或者请西医问诊。”顾轻舟不徐不疾,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
王家满屋子的长辈,此刻面面相觑。
感情于阑歌口中险恶的诅咒,只是人家的望诊。
“平野小姐,您能望而诊断么?”一位中年人站起来,问顾轻舟。
这位中年人约莫三十出头,穿着青灰色的夏布衬衫,同色西裤,袖口挽起来,露出精壮有力的小臂。
他生得浓眉大眼,双目炯炯,俊朗又英气十足。
“叫我蔷小姐吧,我不姓平野。”顾轻舟纠正道,“我的确会看一些小病。”
“康家三房的小姐康晗,就是我老师治好的。我老师家学渊源,从小师从名医,望其形知其病所在,老师不说八成把握,也有五六成了。”叶妩连忙道。
王家众人看顾轻舟和叶妩,全是不相信,觉得叶妩吹牛。
中年男人就道:“如此,犬子的病就拜托蔷小姐了。”
顾轻舟错愕:“犬子?”
“是,在下王游川,王璟乃犬儿,有劳蔷小姐了。”王游川道。
顾轻舟听叶妩和叶姗说过,王家实业庞大,因为四老爷王游川擅长经营。
在他们口中,王游川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智谋过人,将王家的生意越做越大。
只是,王璟都二十出头了,怎么这王游川看上去不过三十一二的模样?
顾轻舟又看了他一眼。
她的狐惑,王游川也明白,他道:“某生得年轻了些,确确实实是王璟的父亲。”
顾轻舟收回了视线。
她准备说什么,又听到了脚步声。
原来,王家去请的西医,已经到了。
西医拿出仪器,对王璟进行了诊断,然后道:“很难说是什么病,可能是神经炎,也有可能是重症肌无力,赶紧送去医院,我手上没有仪器,没办法给他治好。”
于阑歌突然跳起来,大声道:“不要,不要送哥哥去医院,当年姨母就是在医院,再也没出来。”
王璟的母亲、王游川的发妻,是得了癌症住院,拖了几个月去世的。
那是十年前,当初的西医院还不被人接受,故而王家和外界都说,是王游川执意送妻子去医院,害死了她。
王游川当时承受了很大的误会。
如今于阑歌在说这话,他就为难看了眼西医:“能在家里治疗么?”
“王老爷,我也跟您交个底:这个就是中医里的痿症。痿症并非急性病,老祖宗的治疗办法并不输给西医西药。若是你们执意不送医院,换个老中医来瞧瞧,也未尝不可。”西医道。
这位西医虽然留洋,却对人人喊打的中医,保留几分好感和信任。
前不久,江南有位女神医,她的事迹是真实的,这给了人对中医的希望。
只可惜,那女神医好似被炸死了,如今尸骨无存。
“不送,我们不送医院!”于阑歌大声叫道。
她人小小的,嗓子也是尖细的。
可能是太过于伤心,她的小细嗓子没了之前的尖锐,反而添了沙哑,楚楚可怜。
“送医院吧,老四。”旁边另一位长辈开口,“你瞧瞧这情况,危急成了这样,别耽误了孩子。”
“是啊,四叔,如今还是西医可靠。”
“小十现在不能动,还瞪着眼睛,怎么看都吓人,还是送医院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