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躺在飞机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脑海中翻腾的记忆,几乎淹没了她,于是她一直在做梦。
她梦到了司慕。
自从司慕去世,顾轻舟对他的梦境都是狰狞的,甚至常有司慕打她那一枪的回放,这次却格外安静。
司慕是一位真正的绅士,含笑站在草坪上,看着顾轻舟。
阳光温暖,铺陈在他的周身。
顾轻舟醒过来时,飞机降落,天也蒙蒙亮了。
司行霈就在飞机场等着她。
仲秋的清晨有点凉,顾轻舟穿着很单薄的旗袍,司行霈脱下自己的风氅,盖在她身上,问:“累吗?”
“还好。”顾轻舟道。
“走吧,先去吃饭。”司行霈道。
他亲自开车,带着顾轻舟进了南京城。
城里到处都是梧桐树,这个时节的树叶开始泛黄,点缀着地面。
车子到了一处小楼。
司行霈把顾轻舟抱下来。
“到底是怎么了?”顾轻舟问他,“我辗转了大半个中国,跑这么远的路,你总得告诉我!”
司行霈道:“没什么大事,督军他受伤了。他这次很危急,一直高烧不退,清醒的时候说自己不行了,想要交代后事。他说,让我把你叫回来,他交代的后事里,也有你。所以,我这才急切派人去接你。”
顾轻舟大惊失色。
都要到了交代后事的时候吗?
“怎么回事?”
“是枪杀。他早上出门,枪击案就发生在他官邸附近。他原本可以躲开的,谁知琼枝要去上学,正好遇到了。”司行霈道,“他为了保护琼枝,就把自己的守衞分开了。中了三枪,其中一枪差点打中脑袋,把左边耳朵打掉了。”
顾轻舟死死咬住了牙关。
“……真不行了吗?”顾轻舟问。
“他这些年身体不太好,司慕和芳菲去世,他这半年来时常用药。现在,西药对他产生了抗体。这几天都高烧不退,军医也说了很危险。”司行霈叹了口气,“也是憋屈,我们司家的人,不应该是这样死的。”
顾轻舟用力握住了司行霈的手,几乎要把指甲陷入他的肉里:“带我去看他,带上我的行医箱。”
司行霈道:“你先吃点饭,我再派人去把那个疯婆子拉开,免得她失控,让你吃亏。”
疯婆子,说的是司夫人。
司夫人若是看到了顾轻舟,非要和顾轻舟打起来不可。
顾轻舟也没想过,再跟司夫人起冲突。
重新回到司家,顾轻舟想过千万种情况,却独独没想到是这种。
她深吸一口气,就不敢再吐出来。
心裏是发凉的,浑身都像被什么束缚了,让她手脚僵硬。
“嗯。”顾轻舟应了声。
她胡乱开始吃东西。
司行霈就看到,她端起一碗米饭,不用菜就往嘴巴里填,然后填完了,放下碗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
倒了杯茶给她,司行霈道:“喝了。”
顾轻舟仰头全吞了,都不知那茶有点烫。
司行霈见她食不知味,可见心焦的程度,就起身带着她,去了司督军的官邸。
司夫人已经被人劝说下去休息了。
顾轻舟一路畅通无阻。
司督军官邸的,大部分都是旧部下,看到顾轻舟都睁大了眼睛,甚至有人喊:“少夫人?”
顾轻舟没有转头。
她的手被司行霈牵着,快步去了司督军的病房。
病房在二楼,司琼枝呆呆坐在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