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皓雪一样,常年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憎恨,面容上显老。
他刚离开福利堂的时候,也做过黄包车车夫。
刚做了半个月,有次一个阔太太上了他的车,他跑得太快,对方质疑他要绑票,吓得又哭又叫的。
那阔太太的男人在目的地等,一见自己太太哭得面无人色,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的车子砸了。
他跑了半个月的份子全被没收,老板损失了一辆黄包车,无可奈何把他赶走了。
他求老板,让他再赚钱把黄包车还回来。
老板说:“就你这样的,跟打劫的似的,我怕车队被你拆了。”
他也去过其他的地方,甚至去码头卖过苦力。
可不管走到哪里,他都要被人提防,说他像个恶棍。
别人害怕他,恐惧他。
他受够了侮辱,索性去做个恶棍。
比如今早,他真的只是想好好说话,跟车夫借下车,车夫却吓得抱头缩脑,求他拿走车子但是别打人。
他在寒风里站了片刻,冷汗慢慢干了。
他准备离开时,背后有人喊。
顾纭又下来了。
她手里拿了围巾:“我知道你又要在这裏等一天。你跑得满身汗,这个给你围,别冻了。”
白贤看着那条雪白的围巾,毛茸茸的,很长很厚,应该是她自己织的。
他不应该接,他一身臭汗,要把这条围巾给弄脏了,怕是洗也洗不掉。可手不受控制的伸了出去,接过了他人生中最厚实的一点温暖。
“谢谢你,我赶上了,没耽误事。”顾纭又道,然后见他拿着围巾愣神,说,“你围上啊,担心着凉。”
她转身要走。
白贤却突然道:“你还没吃早饭吧?”
他想去买。
不成想,顾纭却道:“同事带了面包,分了我一个,我已经吃好了。”
他哦了声,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他什么都帮不了她。
待顾纭离开,他才把围巾慢慢裹在了自己的脖子里。
围巾很暖,他这么壮实也能裹两圈,可见真的很长。
上面带着淡淡的馨香。
他常在歌舞厅,没闻到过客人或者歌女、舞|女用这种香,淡淡的,略有略无。
他一个人坐在石凳子上,觉得暖,暖得不可思议。万丈阳光全照在他身上,融入他的四肢百骸。
上午快到了十一点,有个男人开车到了报社,是昨晚和顾纭去吃饭的那位。
白贤认识他,他也看了眼白贤。
他瞧见了白贤脖子上的围巾,表情一敛,那张斯文的面孔上,突然扭曲了下,拳头紧紧攥起。
白贤对雄性生物攻击前的表现一清二楚,他当即站了起来。
他足有山高,站起来的气势很骇人,哪怕他围着这样雪白香软的围巾,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凶残。
他不怀善意。
罗主笔觉得,自己赤手空拳凑上去,只有挨揍的份儿,死死忍住了冲动,快步进了办公楼。
上了楼,楼道里的冷空气一激,罗主笔那被气昏的脑子才稍微清明了下。
他照自己脑门拍了一巴掌:“什么记性我这是?”
他自言自语完,还没有走到办公室门口就重新下楼。
他从汽车的后座,拿起了一束新鲜的玫瑰花。
他拿走的时候,瞥了眼白贤。
果然见白贤目光凝滞,他才有了几分得意上楼去了。